芦苇荡里的少年郎

青山作伴

农历六月六俗称“小半年”，我们老家的风俗就是在这一天里“祭祀”、“敬天”。只要有可能，一般都是尽量赶回老家祭拜一下，这是发心。

几天来一直阴雨连绵，今天总算给我们腾出了空，天是照例黑着，但没有下雨的征兆。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像是观光，一路的绿意盎然让人惬意。

公墓在村子的北面山坡上，这里是附近海拔最高的地方，从小的时候似乎就这样子，片片松柏蓊郁，阴森森的有点让人生畏。松柏长得很慢，几十年的树龄了，看上去还是那个样子，或许因此才被称为“不老松”吧？

必经之路要绕过我们村的一汪水库，这也是我们近处十里八乡最大的一座水库，通常称为“马山水库”。远远地，我看见红旗招展，好奇的我决定返回时过去一看究竟。

这个季节的山路不是很好走，尤其是在雨季里，到处的灌木丛不说，就是这坑坑洼洼的沼泽也是愁人。想想这就是我们祖祖辈辈最后的归宿地，心有戚然，或许祭祀最大的意义就在于让人返璞归真吧，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归零就是重启检索我们的人生吧。

特意绕路去看看久违的老家水库。

无论怎样修整，水库最美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

小时候雨水大，水库冬天不干，夏季爆满。一年到头，这里都是孩子们的乐园。当然，这里也是我们附近最大的“水利枢纽”，农田灌溉，抗洪防灾，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我们小孩可不关心这些，就知道在夏天里把牛啊，羊啊朝山上一散放，“扑通、扑通”全跳进水里，中午都不愿意上来......

那时候水库面积大多了，周边水草丰满，芦苇成片，跳进水里，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牛儿吃饱了，有的也自顾自跑进水里，躲进芦苇荡——夏日的正午晒得人能流油。

那些善于抓虾捕鱼的小伙伴，每天总能在水库的浅滩收获颇丰，幸运的还能抠出不少的螃蟹。我不爱这些，但是对那片芦苇荡，自己却有着特殊的记忆。

我有一个堂姐，她比我大不了几岁。从小就跟着她放羊、割草、拾柴活，我记得一直跟到上初中呢。夏天的生活像漫山的树木花草那样丰富，从摘槐花、采山杏、搓麦穗，到当下的青苹果、找鸟蛋，我们的手没闲着，嘴也闲不住！

堂姐知道的真多，那么多野菜野果子，她就知道什么样的能吃，我对她特别依赖，也总能吃到一些新鲜的东西。

这季节，我们把羊散放在树林里，再早早地割一筐草放在树下，就一溜烟地钻进芦苇荡。这地儿属于浅滩，泥多水浅，我们卷起裤脚，堂姐说这里有鸟蛋，还有的芦苇芽能吃，现在想来，就和芦笋一个性质的。

的确，很多鸟儿把窝搭在芦苇荡里，一天能找不少的鸟蛋呢。但是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经常有一些调皮的男孩子来捣乱，他们也不找，只是阻碍我们去找，他们不是朝堂姐她们身上泼水就是用泥巴砸，常常弄得我们浑身泥水......

我从小懦弱，从来不敢和他人争斗，但每每遇见他们欺负堂姐，我却会勇敢地出来争辩，或许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对堂姐从小带着我的一种感恩吧。

懵懂的少年情怀，我知道堂姐对我好，作为男子汉，如果连对自己有恩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或许就是一种耻辱。没有人去说教什么，这也是发心吧。

等上了初中，学习紧张了，家里也不喂羊了。听说堂姐家里正张罗着给她说婆家......

记忆中的水库

我知道堂姐的为人，善良，识字不多但善解人意，又有点不甘于现状。但她姊妹多，尤其有个哥哥都四十多了还没媳妇，老人早就寻思着让堂姐给哥哥“换亲”捞个媳妇......

后来上学去了外地，但我每次回家总还是问起堂姐的现状。只知道她给哥哥“换亲”娶了媳妇，自己也远嫁他乡......

我知道，堂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但人又怎么能脱离现实呢？

曾有一个阶段，水库干涸了，附近村民又开垦占地，水库完全没了样子。最近几年，政府进行整体规划，这地儿属于茶山生态规划区，水库又被整治起来。

等走近了，我才看清堤坝、扬水站都修葺一新，四周全部用水泥浇灌起来了，样子虽然“高大上”，但完全没了儿时的那般景致和自然美。水倒是不少，但没有水草，四周都光秃秃的，在正午的阳光里分外刺眼，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有几张桌子在帐篷下支撑着，四周插了红旗，问后才知道，是附近村里安排的“网格员”巡查，以防夏季孩子下水危险。

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慨，物是人非，记忆犹存，这对你我未尝不是一种煎熬。经年岁月里，我们有多少的人和事，拿不起，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