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但喜欢你我做不到

日久弥新，在我这里不再是个中性词。牵牵念念里，那个曾经让我“讨厌”的人占据了我整个相思……

我是父母抱养的，或许是这个缘由吧，父亲和我的感情比较深，但与母亲却总是有着一些若即若离的感觉。

越长大，我和父亲越无话不谈，是父子，更像是朋友。记忆里，少有的几次翻脸，竟然都是因为母亲。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你不是父母亲生”的这句话就时不时地冲击着我的耳鼓，已经懂事的自己有着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虽真相难辨，但感觉出了悲情，我会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吗？

在最疼我的二姨家里，我似乎得到了证实。那是一个黄昏，二姨领着我串门，在邻居一个老奶奶那里，老人一句“抱来的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顿时来了个透心凉。因为我分明发觉了二姨有点急促而慌乱地打断她话的手势的意思。

那年秋天的一个午后，随着父亲下地干活，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把满肚子委屈吐露给了父亲。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为我抹眼泪。我也分明感受到了父亲内心的失望和不安，或许，他和母亲希望终生为我守住这个秘密。

我从小几乎是二姨带大的，即使在我家里，二姨也是三天两头地跑。每一次和母亲闹别扭，都是二姨出面，我不仅听她的，还照她说的去改变自己。慢慢的，我也体味到母亲的不容易。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不接受自己，更让母亲难受得了……

操劳一辈子，父亲没能享受到天伦之乐，也没有体会到一般家庭的其乐融融。在我大学毕业不久，父亲就因癌症而过早地离去。内心坚韧而其实脆弱的母亲，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表现得弱不禁风，这个一贯由父亲支撑的家顿时坍塌……

我还没能从无助里爬出来的时候，竟然感受到了母亲的可怜。我从来没有像那时一样仔细观察过母亲，这个没给我生命却养育了我的女人，老年竟会是如此凄凉……

我从那时起，就暗自里发誓：在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让母亲幸福！我要把对父亲的爱毫无保留地倾注于母亲身上，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已没有了亲人。

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相依为命，我也意识到什么是今生的唯一。我总会以弥补的方式与母亲相处，我要把曾经的过错泯灭于我们母子相处的日子里。无奈，或许老人很敏感，或许父亲走了，她很孤单。我明显感觉出母亲的小心，有时候她还很警觉……这种局面，让我想到小时候，让我很难堪。

我知道，以后的路，我或许会很自由，但我会更加孤单。而母亲的压力会更大，向来不善外向的母亲和亲朋好友也缺乏走动，一向指望父亲的当下，我们如今的家真可谓门可罗雀。

工作之余，我会尽量坐在母亲身边，听她的絮絮叨叨，体味她的长吁短叹，我知道聆听对于她的重要。

由于性格原因，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知从何时起，她只认识我一个人，她竟然会忘记吃饭，乃至于生活已不能自理……

从此，我知道自己生命的重要节点来临了。我嘱咐妻子在照顾孩子的同时，尽力把老人看护好，“她一辈子不容易，也没享过福……”

想着自己曾经的誓言，我在无数个夜里独自地流泪，我感觉自己对不起父亲，我常常在夜深人静里悄悄跪在母亲的床前，我唯恐母亲会在我不在的某个时刻离我而去……我也常会在梦的惊悚里醒来。

漫长的六、七年，我们母子就那么静静地面对，但我分明感受到她见到我时的微笑。我的心里难受极了，这个我曾“恨”过的女人，竟然会在暮年成了我最牵牵念念的亲人，我也成了她最亲近的依靠……

当然，期间也伴随着我和妻子的争吵。她无法接受伺候孩子还要照顾母亲的现实，我也理解她的压力，她不应该也没理由长久地来承担这份义务。我的家庭太特殊，命运于我们而言太单薄。

我不可能放弃母亲，更不可能让母亲受到委屈。她毕竟养育了我，养母比生母更重要。她还是一个曾经陪伴父亲走过30多年的女人，我不能辜负父亲临走时的最后嘱托……

带着哀怨，忍着不舍，我们无望而无奈地分手，那个曾经和我步入婚姻殿堂的她，我们爱过，我们一度风雨同舟，我们也有梦想，但上苍没有给我们更多的时间。爱你，也爱过，但我无法再喜欢你。我们或许可以等待，但这位风烛残年的母亲已经没有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