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转发，雷子《外婆》

雷子 ||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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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婆

雷 子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外婆，因为她老跟母亲吵架。

我家跟外婆家在一个村子，所以往来很方便，外婆经常拄着拐棍就溜达到我家了。记忆中她们娘俩聊天，最后多是以吵架结束的。吵了什么我压根记不清了，最后母亲撂下狠话：“你以后没事就少来我家了……”

“不来就不来！”外婆拄着拐棍气呼呼的往门外走了。

“等一下……”母亲喊着，一边拿过一个棉布袋子，里面装着些让我流口水的稀罕吃食瓜果，硬塞进外婆的怀里，然后嘱咐我送她回去。我心里十万个不喜欢，哼，跟我妈吵架，还拿走了我的好吃的。

后来一天晚上听父亲讲故事的时候，才知道母亲老跟外婆吵架的根源。母亲是家里老大，当年嫁给父亲的时候家里已经姐妹三个。也许是为了父亲那份彩礼缓缓家里的紧迫，外公跟外婆就哄着母亲嫁过来，答应她，外婆后面再生一个孩子，如果还是女孩，就叫父亲入赘过去。反正父亲弟兄九个，可以答应的。

没想到外婆生下了舅舅，这下母亲失望、伤心、生气坏了，便有了跟外婆吵架的“习惯”。我跟姐姐听了这个，看着母亲哈哈大笑。母亲抬手打了我一下，怒骂到：“去，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不然我早就不过了。”母亲笑做一团，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

等我上学的时候外婆特别喜欢我，也许是我成绩好，也许是我嘴巴甜吧。逢年过节时候，只有我一个小孩子允许上大人的饭桌，挤在外婆跟前。用酒壶给大家酒杯里添酒是我的最爱，小殷勤使的，从来不让谁的杯子里空着。遗传母亲的缘故，我从小就能喝点酒，父亲是滴酒不沾，他杯子里酒多是由我代替喝了。其他亲戚大人都在制止我，唯有外婆允许我喝几杯。大约从那时候开始，我喜欢起外婆来了。

外公我没有见过，很早就走了。外婆走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三，家里捎话到学校，叫我请了三天假回去。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外婆静静的躺在炕上，原本胖胖的身子，瘦的皮包骨头。母亲说她从病倒到最后四十多天，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全靠着营养针剂维持着。我跪在灵堂，脑子里都是外婆生前的点点滴滴。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过年时候小姨来我家小住，跟母亲说着外婆的往事。我在一边跟她们说了一个好玩的事情。

那是我上高一时候，夏天天热，我从县城高中骑车二十里地回来，一身大汗，口干舌燥。外婆家就在村口，我跑进家门喊着外婆，结果没人答应。外婆也没在她屋子里，炕头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玻璃罐头瓶子，里面大半杯凉水。那时候大家流行用罐头瓶喝水，我也是渴急了，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外婆这时候进来了，看着我大口的喝水，嘴里嘟囔着我：“你……你……你……你慢点喝，太热了也不能一下子喝那么多水啊。”

第二天上学走的时候，我习惯性顺路去跟外婆打个招呼。进到她屋里，外婆正在一个大海碗里，用牙刷刷洗她的假牙。洗刷干净后，随手把假牙泡在炕头桌子上，那只大大的玻璃罐头瓶里。清澈明亮的水里，假牙格外……

“别说了你……”小姨已经笑的趴在炕上了。“唉！你婆那个罐头瓶啊！坑的人太多咧。”（老家习惯叫外婆一个字“婆……”）

“啊！小姨你，你也？”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