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阳踅面美

习文龙 || “老店踅面”店过碗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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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店踅面”店过碗瘾

习文龙

礼拜天下午，酷暑难耐，我在手机上随意地浏览着信息，一条“渭南十大地方风味小吃”的链接弹了出来，我好奇地打开了链接，“合阳踅面”赫然在列。

对于我这个生于合阳长于合阳，这辈子几乎没有怎么离开过合阳的六零后来说，对踅面是相当熟悉的，但我还是想看看作者到底是怎样介绍“合阳踅面”的，未及详细阅读，一张插图捷足先登地攫取了我的视线:一张白底兰花镶边呈喇叭花状的饭碗里，一条条宽如韭菜叶一样的踅面游龙似地盘卧其中，一坨黄红色的大油辣子四边微翘着傲立面团中央，一撮一清二白的葱花末散布于大油坨上，再配上些许的清油辣子，观赏着图片，不由我舌下生津，再看看混杂在面碗里的用红薯粉面做成的柔软光滑的凉粉鱼鱼，惹得我肠胃痒痒的！

走！走！走！上街咥面，过碗踅面瘾。

正好，前几个月我发现了一家很和我口味的踅面店——“老店踅面”，就去那里吧。

我吃踅面有个癖好，碗里得浇上一勺子面汤，这样吃起来面条既清清爽爽，又滑滑溜溜，利利索索，吃完踅面，把未吃完的热烧饼泡在面汤里面，还可以品味一番红油辣子泡烧饼馍的独特滋味，再喝上一碗热面汤，清清肠子，渗渗缝隙，真个舒坦。正好，汤踅面俨然成了这家饭店的一个单独的品类，每到饭时，那些五十岁以上的男人有一大半都喜欢吃汤踅面就烧饼，这个现象是我在其他饭店未曾见到的。

那天，我正吃得尽兴，一位身材中等，皮肤白净，清瘦干练，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在我邻桌的对面坐了下来。很快，一碗踅面端上桌了，咦！奇怪了，这家踅面店咋还有大碗踅面啊！更奇怪的是，端上桌的饭碗，竟然是平常用来盛大份扯面的那种古铜色的“大老碗”（通常，合阳人吃踅面时，如果吃一碗还不过瘾，会再要上一碗，而不是直接要上一大老碗）。抱着好奇心，我想看看这个男人将如何解决这碗踅面，只见他匆匆地用筷子在碗里上下左右翻搅了几下，便急不可耐地舞动筷子，就着烧饼开吃了。他吃饭频率之快，入口量之大让我大开眼界，我不由暗自慨叹：这人食欲真旺盛啊！如今，还有这么旺盛食欲的人真不多见啊！显然，他发现了我正惊异地观察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着会意地相视一笑。我说:乡党，你这踅面瘾真不小啊！用这么大的老碗咥踅面哩！真豪放啊！你让我开眼界了！他并不言语，只是微笑着看着我，这时，调踅面的女师傅把一大盘凉拌菜端上了桌子，这盘凉菜是由豇豆角、红萝卜丝和青辣子拼成的。这男人一边吃着踅面，一边就着凉菜，我又打趣地说:吃了这么多年踅面，还没见过吃踅面就凉菜的啊！他依然微笑着不言不语。呵呵！还没完呢，女师傅又把一大碗浓稠、软糯的大米红豆稀饭放到了男人面前，我越看越觉得太有趣了。我调侃地说:你这待遇也太高啦！大师傅啊，你也太偏心眼了，你咋能“见人的下饭”呢？同样是掏钱吃踅面的，为啥你给他既是上大老碗，又是上凉拌菜的，还有一碗红豆稀饭，我有意见！我嫉妒呀！大师傅显然是个性格开朗的畅快人，经我这么一调侃，一长串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算是对我的回应。原来这男人是大师傅的丈夫！男人告诉我，他平常在乡下的煤矿上工作，每天大清早六点左右草草地吃过早点，就下井挖煤去了，中午在井下只能凑活着简简单单吃一点，一直要等到晚上六点左右才能回到地面，然后才能正儿八经地吃上一顿晚饭。

一大盘凉菜，这男人并没有一扫而光，一会儿后，大师傅和老板娘也开始吃晚饭了，他们有说有笑地就着这盘凉菜，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看到这个景象，我想，有这么待店员和店员的丈夫亲如一家人的老板娘，何愁店员不爱店如家，不尽心尽力地跑前忙后。

吃完踅面，我正准备扫微信付款，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踅面，看着小男孩筷子上夹着的那一大窝子踅面，我怎么都觉得与他的小嘴巴实在不太协调。我随口惊叹到:看来这小伙子真爱吃踅面的！小伙子的母亲应声道:嗯，我娃就是爱吃踅面，隔上两三天就喊叫着要吃踅面，而且点名就要吃“老店踅面”店的。这时，另一个场景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几天前，几乎在同一位置，我曾经遇到了几乎与这个小男孩一样大小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吃着吃着吃热了，干脆脱下了体恤衫，光着上身，畅快淋漓地吃了起来，小伙子的吃相虽然有些不太雅观，但我从这个小小男子汉的神态中看到了几分老陕的粗旷豪迈气概。咥踅面，我们合阳后继有人。

朝门口走去，一位身穿大红色夹克衫的老太太端端正正地坐在大门内，消瘦的老太太看起来既精神抖擞又慈祥和蔼，只见她手里捏着一沓现金，正在给吃完饭的顾客算账找零。仔细观察，这个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清晰，幽默风趣，那个顾客点了几碗饭，要了几个烧饼，她都心中有数，等顾客吃完饭走到门口结账时，老太太早就默默地算好了饭钱。这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老板娘的母亲，今年已经高寿八十九岁了，虽然年事已高，但老人家还有力气经常来踅面店给女儿帮忙，老人对我说：饭店里人多、热闹、能止心慌，时间过得快。我打趣地问老人长寿的秘诀是什么，老人笑呵呵的半开玩笑地说:喜欢吃踅面呗！吃了几十年我女子做的踅面，越活越精神了！我被老人家乐观开朗的性格和幽默敏捷的反应逗乐了。

最初，我是这样走进“老店踅面”店的。有一天，我的踅面瘾又发了，当我乘兴来到经常光顾的那家踅面店门口时，卷闸门上贴着“家中有事，暂休两天”的告示。我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但我跟自己较上劲了，老李家今天不营业，今天我偏偏非得过碗踅面瘾。合阳人大约都知道，在街道上最不缺少的小饭店就是踅面店了，根本不用发愁找不到踅面店，只需要挑选哪家的踅面更符合你的口味，历史悠久，被人们誉为中国历史上最古老的方便面的踅面早已成为合阳县重要的地域饮食标志。

当我游走到北大街与文化路丁字路口时，在合阳剧院紧北边“老店踅面”四个金黄色的大字在大红色背景的衬托下分外鲜艳夺目，其实，这家饭店我早已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未曾跨进店门，今天不妨品品这家的味道如何。

走到操作间窗口，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左手拿着饭碗，右手正拿着一双筷子在锅里踅来踅去地好像划拉着S形似的，紧接着，在右手从饭锅里向上挑起的一瞬间，热气腾腾的踅面就捞进碗中了，再快速地用笊篱打捞打捞，生动软和的凉粉鱼鱼随之跃然碗中。就在这女人一抬头间，我感觉这人好面熟啊，闲聊打问一番，原来老板娘张英平还是姑娘的时候，就跟着她的姐姐，在附近的街道上，搭着帐篷摆着地摊做踅面生意。噢！我回忆起来了，那时候，为了过踅面瘾，我没少光顾过她们的地摊：坐在低矮的长条木凳子上，趴在罩着油布纸的长条木桌子上，弯着腰低着头，伴随着车辆行人的拥挤喧闹声，有滋有味咥踅面的悠远记忆像放电影似地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候，县城规模很小，城市卫生条件也差，坐在地摊上，空中飞扬的灰尘不免会落入碗中，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吃踅面，过踅面瘾的兴致。当时，人们戏称那些落入碗中的灰尘是老天爷给大伙恩赐的十全大香料。

女儿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难得回合阳一两次，五一节期间，回合阳的女儿，人还坐在车上，就嚷嚷着要吃踅面。女儿好长时间没有吃上踅面了，她太想念踅面了。刚刚回到合阳，等不及回家，就直奔踅面店而去，痛痛快快地过了一碗踅面瘾。我们单位有个家在韩城市的小美女，每个星期天回家时，都要买上好几斤踅面，来孝顺爱吃踅面的爸爸妈妈，尽管韩城街上也有卖踅面的，但自从女儿来合阳工作后，几乎不吃韩城踅面了。因为合阳毕竟是踅面的发祥地，合阳踅面更正宗、物美、价廉。

常年生活在合阳县城，想吃踅面的时候，满大街的踅面店随时可以满足食客们的口腹之欲。我甚至这么想，因了这么多的踅面店，家乡大街小巷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踅面的味道，走在街道上，即便你没有进店品味踅面，那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踅面味也一定会润物细无声地钻入你的鼻孔，游动进你的肠胃，滋养着你的身体。偶尔去外地一段时间，不管他乡的饭菜多么的丰富多彩味道鲜美，但要不了两三天，我总会想起家乡那碗别有风味的红油红油的踅面，我总觉得家乡的踅面是天下最香最美的风味小吃。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真空压缩的袋装踅面应运而生，借助日益发达的物流业，多年前，身在远方的合阳游子网上下单，就能够方便快捷地吃上家乡的踅面了。但要吃上地道纯正的合阳踅面，一定还得回到合阳，一定还得前往踅面店品味不可。不要说用异乡水下出来的踅面味道不够纯正，即便是合阳当地人把称好的踅面拿回家中，下出来的味道与饭店里的踅面味道也大相径庭。究其原因，我想是这样的:下锅前的踅面条已经是烙熟了的速成食品，且踅面是用一定比例的荞麦面粉和小麦面粉搅拌均匀后烙制切割而成的，下面条时，需要锅大、水多、火旺、快速，面条刚下进锅里，稍作加热回软，就得用筷子在锅里迅速地踅上几个来回，随即挑入碗中，这样下出来的踅面既筋道又有嚼头。每天刚开张的前几碗踅面味道多比较清淡，随后下出来的踅面味道才逐渐醇香味浓起来，因为随着大师傅那把用来调大油、调清油，调盐、调醋的铁勺子在面汤锅里的多次翻飞往复，包括花椒末在内的各种调味品就逐渐在锅汤中混合出一种独特的汤味，用这种汤下出来的踅面自然渗透着一种独特的味道。这种火候，这种味道，在自己家下一两碗踅面是怎么也捯饬不来的。

如果你想吃上纯正美味的踅面，你最好来合阳，上县城，进饭店，端碗，咥面。

2021·07·13

作者简介

习文龙，合阳县路井镇人。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合阳县作协会员。喜山乐水，爱好文艺，常怀一颗探索发现真善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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