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汉阳的钟家村相识相处已有整整三十年了。
一九九零年春天,我从武昌桂子山下来,过江来汉阳,第一次踏足钟家村。那一日,我是随了研究生同窗蒋先生而来的,我们自北而南沿着鹦鹉大道进了钟家村,往右拐入汉阳区委的大院,想来谋一职业。不多时,我先出来,站在汉阳大道边,环顾四周。钟家村是个十字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异常热闹;东南角有汉阳商场大楼,约摸有两三层高,是购物中心;东北角有大大的招牌祁万顺,是饮食中心,有不少人在过早,不过相当简陋,像个大棚子......。我就想,若能来这个地方就业也不错哟。没成想,几个月后,我居然留在武汉;而蒋先生则南下湖南,在故乡发展,现已成为知名法学教授。
到了炎热的七月,一日下午,我又从武昌过来,从钟家村左转,一直走到铁道部大桥工程局的大院,递上毕业派遣证。自此,开启我在江城工作谋生的新篇章。
那时,武汉的长江与汉江上的桥没有今天的多,进出汉阳必须得过钟家村。我住在晴川江边,单位在七里庙,每日上下班必经钟家村;节假日也多来钟家村购物闲逛。于是与钟家村一天天地熟识起来。钟家村是当时汉阳最繁华的地方,是政治经济娱乐中心,没有之一。在汉商东侧,有二十四路公交车场,此线路公交开行历史悠久,一直走江汉一桥,连接了汉阳与汉口,见证了钟家村的变迁。
至于钟家村这个地名,我猜想先前一定是个小村子,村中人多姓钟,与钟家村北边不远处的古琴台有关,也许就是当年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钟子期的后人。如是,那么这个村里的人想必都是高尚大雅之人了。于是,我很是自豪,与友人介绍便会说到钟家村,便会提到高山流水。我想象着二千多年前的一日,钟子期从钟家村出发,走过崎岖的小路,走到龟山上砍柴;那日风雨交加,乌云密布,但旷野里传来阵阵音乐之声,于是钟子期与俞伯牙相见相知,成就一段千古知音传奇。今日有公益广告云,来汉阳者,都是知音。我想,来了钟家村,便会接近高山流水。
我终于在二十八岁,也即在汉阳生活了三年后,觅得我的知音华妹子。我们四处走动,去钟家村汉商购物,去西南侧的夜市购买廉价物品。记得华妹子在夜市自己选了一双白色的松紧布鞋,轻巧好看;不过没穿多久便开了胶,于是买来胶水粘,四五天就得粘一回,这成了增加我们交往的机会。我在夜市买过一条牛仔裤,回家一穿,发现裤子边缝居然是歪的;次日晚上去换,那个婆婆二话不说换了一条。那时,我们的生活是简朴的,钟家村也是简朴的。
钟家村也与祖国的发展同步前进。先是汉阳商场大楼改造,形成裙楼,往上长起来;接着,在钟家村十字大街正中竖直一个钢柱,架起一个钢结构的人行过街天桥,有东西南北四个上下台阶,方便了行人,便捷了车辆快速通行,据说是当时国内最大的市内天桥。人们可以走到天桥之上,凭栏俯瞰整个钟家村的繁华。
区委区政府也搬走了,让位于商业。汉商东侧盖起了汉商银座,辟有美食、购物、电影、娱乐等等,繁华热闹一年更胜一年。钟家村东北角拔地而起了铜锣湾等;北部的东侧还有汉阳公园,免费开放,内有参天大树,红茶绿草,给市民带来了休闲的区域与环境。
在钟家村,我还有奇遇。有一个傍晚,我骑自行车返回晴川,在钟家村遇一出租车司机突然开车门,致使我没有来得及刹住车,把一只鞋子挂破了,产生小小的争执,马上围上来很多人。还好,没有上演武打片,最终这个司机爽快地赔偿了二十五元钱。钟家村也是个小江湖,人来人往,日月更替。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一幅黑白照片,其上是汉阳钟家村至莲花湖的旧貌,没有汉阳大道,只一条小路而已,一派荒凉,龟山亦非今日的郁郁葱葱,钟家村几乎看不见房屋。听人说,那时钟家村一带还能见坟头。凝视着近七十年前的钟家村,我心生感慨,沧海桑田,日新月异。
今日的钟家村已变成立体状的商圈,地上汉阳大道与鹦鹉大道十字交叉,车多人多楼高,更加繁华;其下,地铁四号六号线相会,且有地下商城。
而我已在十几年前搬到了七里庙,在汉阳大道西端。偶尔驱车东行,去钟家村,竟有回故乡之感。
2020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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