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怕嫁错郎，男怕上错床

叶子不是没有怀疑过阿朗，事实上她察觉到了阿朗的异常，知道阿朗有事情瞒着自己。直到那天，闺蜜直接问到她脸上：“阿朗是不是在和‘万人迷’好？”她心里像刀扎一样，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语气笃定地说：“没有的事！就他那小样？有贼心没贼胆的，给他个女人得愁得抱着哭！”她不想让阿朗在人前丢脸，还想替他遮遮丑。闺蜜不再说话了。

阿朗和叶子结婚十几年了，他肚子里有几只蛔虫叶子都一清二楚。当初两人谈恋爱时，这个瘦小的男人个子还没有她高，家里又穷得把锅吊起来当钟敲。她爸妈强烈反对，妈妈更是放了狠话：“你要是敢跟他，就不是我闺女！”。可是叶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个子矮，不要紧，他脾气好呀，嘴巴又甜；家里穷，没关系，他心眼活，会来事，这种人不会穷一辈的！爹妈没辙，把她锁在屋里，叶子硬是爬墙头出去，跟着阿朗跑了。一个星期后回到男方家，生米煮成了熟饭，彩礼钱、结婚典礼都省了！

虽然节省了很多开销，但婆家实在是太穷，帮不上什么忙。两人的工资又低；加上生了儿子之后，花销大了，日子过得越发紧巴。叶子一改在娘家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变得精打细算起来。过年的时候，只给丈夫和儿子买新衣服，她穿的还是结婚前的羽绒服。平时买水果只买打折降价的，割次肉得盘算好几天，亲戚好友送点礼物，舍不得吃，留着过节好换人情。阿朗又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不好，需要加营养。但凡有点好吃的，叶子都想留给他。有时候阿朗出差，叶子心疼老公，想怕他舍不得花钱，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但她是那种豆腐心刀子嘴的人，一出口就能把人噎死，明明是心疼丈夫，关心的话说出来就变成恶狠狠的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她本就不是个漂亮人，又不好梳妆打扮，一年四季总穿着永不变色的黄色厂服，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岁的大妈。她看到了阿朗眼里的疲惫，也感受到了阿朗话语里的不耐烦。她知道，生活的苦难已经把两个人之间的温存，消磨得干干净净。

父母虽然发誓不再管她，但有时候又不忍心，逢年过节会偷偷让哥哥送点东西过来。家里穷，阿朗回老家没有东西带，就把大舅哥的礼物拿走。叶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公公婆婆不给看孩子，什么忙也帮不上，生病住院还要儿女凑钱。叶子不是疼那箱饮料那箱酒，那点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但那是自己爸爸妈妈的心意啊！说阿朗几句，阿朗就变得不耐烦。阿朗则觉得叶子太抠门！就是在熟食摊买个猪心，她都嫌花钱多，说什么“还不如买四两猪头肉呢，买得还多”。

这两年，阿朗跟着别人搞空调安装和维修，维修，家里的状况刚刚有点好转。男人啊，吃不几次饱饭，眼睛就看到了碗外面。

“万人迷”叫曼莉，在厂里艳名远播，和好几个男人搞暧昧。厂里的男人们根据谐音，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万人迷”。因为移情别恋，惹怒了一个情人，把她的大劈叉裸照传到网上，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她丈夫刚子一怒之下和她离了婚，因为没地方住，暂时还住在一起，属于典型的离婚不离家。

“万人迷”家的空调坏了，请阿朗过去看看。说起各自的家庭，都是一肚子苦水，两个人互相吐槽自己的对象，找到了共同语言。“万人迷”多会说话，把阿朗夸得晕晕乎乎，不知姓啥。夸他脾气好，心灵手巧，有本事，能挣钱。“要是能跟着你这样的人，死了我也愿意！”“万人迷”媚眼如丝。阿朗一下子沦陷了！他觉得又回到了恋爱的时光，又找到了心动的感觉。两个人的头越靠越近。

两家离得不远，两个人的来往没人发现。

直到那天刚子上夜班，因为忘记带手机，加上厂房离家属院很近，就偷偷溜回去拿手机。正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分，他怕惊醒了老婆，悄悄地用钥匙拧开大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前，轻轻推开卧室的房门，拉开灯。明亮的灯光下，那一幕让他出离愤怒了！锦被下，“万人迷”抱着阿朗，睡得正香甜。刚子只觉得热血上涌，眼前发蒙，心跳加速。他的眼睛登时就红了，嘴里发出一声野兽似的怒吼，冲上去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头发，把阿朗拖下床来。两个男人撕扯在一起，阿朗身子瘦小，被刚子摁在床前暴打，“万人迷”尖叫着，试图分开他们。混乱中床头柜上的台灯和水杯被谁一胳膊扫了下去，砰砰两声，摔碎在地板上，玻璃碴和水溅了一地。现场一片狼藉。

左右的邻居都被惊动了，依次亮起灯来，几个工友进来了，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分开。刚子愤怒地咆哮着：“奸夫淫妇！奸夫淫妇！我要杀了你！”阿朗的嘴角流着血，也不去擦，找到了自己的裤子，蹬上裤腿，光着膀子，抱着头，蹲在台阶边一言不发。“万人迷”拿着纸巾，想去擦阿朗嘴角的血迹，阿朗甩开了她的手。

刚子自己打了报警电话。警察来了，了解了一下情况，把他们都带到厂里办公室里去了。这种事有伤风化，但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暂时还上升不到法律的高度。警察教育了一番，让他们私下里协商解决。

闺蜜打电话给叶子的时候，她刚刚下了夜班，走在回家的路上。怪不得呢，一路上很多人看见她都窃窃私语，叶子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她有点愤怒，有点茫然，还有点释然，更多的是冷到骨子里的羞耻感。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感，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出现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她的心撕裂成两半了，永远永远愈合不了了，曾经的阿朗永远地走了！

刚子和“万人迷”彻底分家。阿朗越发的瘦了，因为睡眠不好，天天顶着个黑眼圈，像动物园里的国宝。冷战了半年，他和叶子平静地离了婚，儿子归他，房子也归他。叶子啥也不要，光身搬了出去。失去的既然永远无法找回，那就跟过去一刀两断吧！这个伤透了心的沉默的中年女人显示了性格中刚强自立的一面。既然噩梦已醒，那就重新开始！

一个月后，阿朗和“万人迷”结婚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很诧异，阿朗和“万人迷”根本不是一路人，一个和善老实，一个风流浪漫，他们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现实就这么富有戏剧性。

阿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十多年了，那个不化妆不打扮的黄脸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天天扛着一张冷脸给你看，给老家一点东西就要埋怨半天。受够了！现在终于解放了！阿朗觉得自己起码年轻了十岁，虽然“万人迷”比叶子还大。

“万人迷”嘴巴就像抹了二两蜂蜜，逗得阿朗很开心：“别疼钱，钱是人挣的，挣欠就是为了享受。多吃点有营养的，把身子养得棒棒的！”她不仅会说话，还会来事，出手十分阔绰。每次回老家，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每个人都有礼物，不是衣服，就是好吃好喝的，把所有人都打发得十分满意。小姑子都在外面夸奖说：“我嫂子真大方！”“万人迷”设个人精，反正也不花自己的钱，放着好人，为什么不做？阿朗的工资卡和做生意挣的钱都交给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万人迷”过生日，阿朗买了一辆高尔夫车送给他。情人节到了，两人开车到县城最大的金店，买了一个大金镯子，一条金项链；两个耳环，花了两万多块钱。“万人迷”带着这些金首饰，在厂里招摇过市，出尽了风头。人生是什么，她早就看开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人还活两辈子？该及时行乐就得及时行乐。”

阿朗很是快活了几年。他忙着和“万人迷”过幸福的二人世界，顾不上管儿子。儿子平时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家里，买些大包子、豆腐卷之类的吃食，对付着就是一天。厂里人都说他对“万人迷”的闺女比对亲生儿子好得多，螃蟹、大虾、刚上市的大樱桃……那个女孩受到了公主般的宠爱。

“人欢无好事，狗疯裂了皮”。阿朗和“万人迷”开车去菏泽看牡丹，因车速过快，翻了车，阿朗左腿粉碎性骨折。“万人迷”抱着阿朗的头大哭：“你这个样子疼死我了！”阿朗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这才是知己，这才是知道疼人的老婆！

断腿接好之后比原腿矮了几公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阿朗成了一个瘸子，腰上至今还打着钢钉，不能够干重活。“万人迷”没有嫌弃他，依旧和他过日子。至于私底下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蹦迪，喝酒，旅游……“万人迷”的生活依旧多姿多彩，只不过陪伴的人不是阿朗罢了！

阿朗的儿子上了一个专科，毕业后自己留在了省城，打电话来说要买楼，首付五十万。阿朗的钱都给了“万人迷”，自己手头没有，来问“万人迷”要。她说没有钱，都花完了。这些年吃喝玩乐，人情喜事不都得花钱？每次回家的礼物不都得花钱？反正自己的工资是不会动的，男人嘛，就得养活老婆孩子！

阿朗没有法子，一瘸一拐地走远了，佝偻的身子在夕阳下有点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