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被鸽子记住

独坐田埂小憩，阳光火辣弥漫。梯田层层，玉米株株，长叶片片……平淡而又深情，通俗而又高雅。

玉米连天碧海在热火深情，静静地深情火热，如油画，似姑娘起舞绽开的长裙……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深情燃烧，目光瞬间变得清澈无尘，仰眺欣赏那天国飞来的圣洁云朵，耳机里传送那“洁白的羽毛寄深情”的久远老歌声……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落下两只花鸽子，在我的脚前草地上，旁若无人地足之舞之、足之蹈之；其中一只又胆肥了似的，“咕——咕”吀着，硬生生地凑到我身旁，用它那尖尖的小嘴儿，啄我的衣服，简直跟我像一家人似的！

我半闭着眯眯眼儿，生怕惊扰了它、飞走了。可又忍不住好奇和诱惑，，我突然伸出右手逮它。可它竟不慌不张地顺从蹲了下来，任凭我爱惜地抚摸它的花羽毛，任凭我将它放到我的掌心上欣赏……蓦地，我发现了它两只翅膀的根部那伤痕……“对，就是它！就是三个月前被我救治的、伤好后又被我放飞的那只鸽子；另一只跟来的，怕是它的原先伴侣！”我在心里肯定道。

先前暮春的一天，也是在田埂劳作小憩。突然，“扑愣愣”几声，一只花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又重重地一个跟头栽在我的脚旁！

我被吓得浑身一“激凌”，即而顺势逮住了它。但见它那双豆粒般大的暗黄眼珠子，磆碌碌地转着，又惊恐地上下打量着我，似在揣测我对它的用心？似在警惕我对它的不怀好意？也似在乞求我对它的怜悯……

原来，这是只受了伤的鸽子。我仔细地察看它的伤势。呀，好重哩！一只翅翼小有出血，另一只几乎折断；一只腿儿半颠着。我轻轻爱惜地抚摸它身上的羽毛，又亲近地与它那毛绒绒的小脑袋贴了几下脸儿。它似乎从我对它的眼神和抚摸中，感受到了我对它的怜悯和好意，开始用它那尖小嘴儿转啄我的手指以示感激，又似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静静地卧在我的手掌上……我的眼睛潮润了，思绪也随之奔腾着……

记得少儿时的一个春天里。一天，放学后我蹦哒着推开家门，还没待将书包放下，奶奶就一把将我拉到锅台前，笑眯眯又神兮兮地掀开锅盖，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块说：“大孙子，快趁热乎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我凑上前，用那“馋猫”鼻子一闻，呀，好香哟！我问奶奶是什么肉，奶奶还是眯眼笑着不告诉我，一个劲地催趁热乎快吃，于是，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双手齐参战，一会儿就将那碗肉块扫荡个尽光，后来，我从爷爷那儿得知：大雾天的，爷爷牵牛到田里犁田。碰巧，见一群鸽子呼啦啦地打北方疾驰而来，又一头撞上了空中的高压线，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十多只……

时不我待，收工回家。一路上，那受伤的鸽子又不时地惊恐瞧着我，我便又一次抚摸着它、亲亲它脸儿，似在告诉它：“放心吧，我已不是儿时！回归故里，自然向善、我怎么忍心屠宰你、而作我的下酒菜呢……”

于是，我用上了心劲：到村卫生医疗点，买来了一应消炎药给它治疗；又舞锯弄刀的为它特制了一个小木笼，又买了它最爱吃的小米……

心诚则灵。在我的精心侍候下，这只受伤的鸽子一天天好了起来。一个星期后，它身上的伤口已愈合。再过一个星期，它钻出了小木笼，还小有点瘸地在院内溜达着……过了一个月，它竟然奇迹地满院飞跑着……三个月后，它又令人诧异地试着展翅飞翔……不过，它始终没有飞走的意思。每每我从田里劳作回来，它便扑愣着翅膀跳起了舞，热烈地欢迎我，身前身后围着我转圈儿；给它撒把大米或玉米，它边兴奋地吃着，边兴奋地啄啄你的裤角，那个亲热劲儿，活脱脱如亲人般……

这天早晨，秋高气爽。当太阳冉冉升起，将它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我便从小木笼里将它“请”出。我决定将它放飞，送还蓝天，给它自由，让它回到它原来待过的地方。决心一下，我却恋恋不舍地、一遍遍爱抚地捋捋它那花羽毛，贴贴它那毛绒绒的小脸儿……我又一次眼睛潮润了……是啊，昼夜相处三个多月了，哪能没有感情呢？可转念想起到它的自由与幸福，我还是狠了狠心，双手用力握紧它，向空中抛去……

或许是我用力过猛，或许是它感到意外的惊恐，但见它被抛上空中的一瞬间，突然，它扑愣愣地打开了翅膀，竟一飞冲天！然而，一会儿，只一会儿，我不解、又诧异地看到，它在天上打了个旋儿，霎时又一飞冲着我来，稳稳地落在我那小院的葡萄架上，又轻轻地跳到了我的面前！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夜里，我再次将它关进小笼子里。坠入梦乡，我梦到了我与它一起在天空飞翔……

翌日醒来，我回忆昨天的那一幕，脑海瞬间又清晰了，我不能因自己的快乐与幸福，而葬送它一生的快乐与幸福，尽管它那样的情愿！于是，一大早，当太阳还没露脸儿，那东方的鱼肚白指示着我：趁晚不如趁早！于是，我再次从笼中将它“请”出，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时，我分明看到它眼神是那样的哀求不舍又无助，看到它最深情的告别一吻：“咕——咕——”地啄啄我的手指！于是，我狠狠心，再次将它抛向空中！这次，我又一次看到它的一飞冲天，又一次看到它在空天打个旋儿，但不再看到它的回飞，而是展开双翅，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直到在我的视线里消失……我的泪眼模糊朦胧……

没有想到，万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当我在田里劳作小憩时，它竟然又翩翩而至，还带了它的伴侣！

“咕——咕——”，它俩如影相随，又飞到我的院子里，环绕在我的身旁，欢快地吀着，还不时地啄我的裤角；“咕——咕——”，它俩香甜地吃着我撒给的小米、大米和玉米，又那样欢快深情地，竟飞到我的左右肩上，一个劲地轻啄我戴的草帽……似在告诉我：救命恩人呐，为了感谢你，我俩终身不走了，陪伴您愉快幸福地生活……

我情感彻底的崩溃了！面对此情此景，我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要说要说的，是我那情感崩溃后的接纳它、与之为伴的：喜从天降的幸运，意料之外的幸福！我那眼里闪烁着晶莹泪花，提醒我又一次用上了心劲，将那小木笼再修得结实些、开关着的小门儿再灵活些，三面用塑料布围好、别被雨水打湿淋着；又将小木笼“请”上屋檐下，正式永久地为它俩安下了“家”……

与这对鸽子为伴，我惊喜地看到，那只曾受伤的鸽子从此不再寂寞，每天清晨与伴侣成双对，钻出笼子一飞冲天，在广阔的天地里自力更生，自由翱翔……我也窃喜感到，我好像精神焕发地年轻了许多，与鸽子一样地起早，在田里劳作格外舒心快乐，因那对鸽子不时地落在身边的苞米秸秆上、小树梢头上，深情地望着我，“咕咕”地唱着，为我解解闷儿；也似在提醒着我：“悠着点，别累着，该歇脚时便歇脚”……收工回院，又同我一起耍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地欢闹快乐着……夜里，它俩精灵地似懂人性，那样善解人意地静悄悄、静悄悄，生怕对不起我那白天的劳累，打扰我那甜甜的、美滋滋的梦……

同鸽子为伴，快乐地生活，虽然时间尚短，可我感慨万千。是啊，我真真地感到，在这大千世界里，竟然还有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动物——鸽子，有着人一样的灵与魂、情和感、仁和义、慈与悲、智与慧……你有善心救助它，它有仁义知恩图报慰籍予你；陪你一起看那蓝蓝的天似莲花般的朵朵白云；陪你一起看那层层葱茏、处处绿油油的田园风光美景；陪你一起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是哟，“善乃至宝”！我与这对鸽子意外邂逅的喜结善缘，是大自然赋予我最为珍贵的礼物！它启示着我，人类作为大自然一分子，在与大自然千千万万物种和谐相处中，要永远保持着的那颗“善”心！于是，大文豪苏东坡那悟禅第三境界：“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便似一幅美丽的画卷，亦是一条人间明路，展现在眼前……

嗬，我实在是太幸运了，我被鸽子记住！

被鸽子记住，我坚信我与鸽子一道，定会比翼齐飞，向那大自然的灿烂辉煌明天……

《咏鸽》（外两首）

（第91）（一）

年年岁岁屋檐住，

一点相通人性灵。

善解风情尊贵客，

潇潇洒洒满芳庭。

（第92）（二）

朝出暮返画中游，

自力更生锦绣求。

若燕轻轻飞比翼，

斜阳一抹美名留。

（第93）（三）

结缘人类持仁义，

信守承诺抵万金。

展翅朝阳披绚彩，

和平使者赤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