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人生（二） 往事可以再提，尽管都见过风雨

自打上次写了一篇玫瑰的文章，她来劲了，联系我说要多给她写写，让她有机会以一个读者的身份读自己，感受不一样的视角。答应了她，也在二手烟雾中听了许多她的故事，今日继续玫瑰人生。

这天午饭时间，玫瑰和我前后脚钻进了维多利亚街上那家“津味十足”的小中餐馆，里面卖煎饼果子、豆腐脑之类的小吃，量不算大，比较适合我们两个这样爱吃却不怎么能吃的人。

多年习惯，我们点了几种各来一份，两人分享着，像在早茶店一样，品种多分量小，吃得满足，胃没压力。

在把那口豆腐脑送进涂着枫叶色口红的薄嘴唇之前，玫瑰突然停顿了一秒，抬起眉梢问我一句：嗨莫，我最近在反思我对我的两个女儿是不是保护过度了。

我不紧不慢咽下一口原味豆浆，笑着回她：你说这句，那就是了，贼不打自招。

玫瑰吃饭一如既往地又快又少，像一只啄木鸟啄食，快准少。三两下她饱了，果然瘦子是有原因的，而我这个相对胖胖也是活该的。她伶牙俐齿地说着，我悠然自得地吃着，各有营生，互不耽搁，一片祥和。

以下是玫瑰所述，我整理：

我高二十来岁时，因为看不惯那时候老师的教学方式，叛逆不学习，连省的会考都勉强过线，差点就高中毕业不了。我那爱踢球的老爹图省事，像守门员一样大脚一开，把我从北半球踢到南半球，没有顾及扒着门框、舍不得我走、哭红了眼睛的奶奶。就这样，幼稚蒙圈一团浆糊的我，在晕车晕机晕人中降落在长白云之乡--新西兰。

Homestay我寄居的家里是个独居的洋人老奶奶，待我挺好，不远不近。除了洗澡超了十分钟她会敲门，早餐永远的吐司果酱配牛奶之外，我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人家家里干净整洁，洗衣机每天早上转着，睡衣、毛巾浴巾等每天都在洗啊晒啊，天气不好烘干机就燥起来。

我的英语进步着，可心却越来越想家。十几二十年前没有现在的通讯方便，父母就像消失了的电波，只出现在银行余额中。

一切靠自个，是这片土地教会的第一件事。

我没驾照没车，没朋友没家人。我眼神明亮却时刻带着警惕，除了老师同学和房东奶奶，我很少和陌生人说话。我走路飞快，不是图英姿飒飒，而是下了公交怕被人尾随，那时候的奥克兰还没这多人，也没这么多华人。

如同飞快的脚步，我也飞快独立着，成长着。

周末，房东奶奶的儿女喜欢带着孩子们来探望她，一家人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没有家人的我，像张学友的歌唱的，人多时候最寂寞，笑容也寂寞。于是，我常独自前往附近的图书馆躲着，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来这个不问流浪儿来处的安静地方歇会，常常趴在那里的桌子上睡着，醒来看看书，最怕口水塌湿了人家书本。

图书馆真好，冬暖夏凉，有很多书，有水喝，有干净的洗手间，有礼貌耐心还不打扰人的管理员，有我想要的那份安全和安静。

等到肚子饿了我就走，精打细算地找地方果腹。虽然电话里爸妈说别舍不得，多买点，吃好点。可我隔着电话线仿佛都能看到我爹石刻般的抬头纹和我妈对着电话、探着耳朵，双手肯定还在围裙上上擦着。还有躺在整洁的木板床上，侧身闭目躺着摇蒲扇的奶奶，她肯定想我，我也想她。

我刚去英文不行，环境不熟，还没打工，习惯用汇率算着价格，总觉得啥玩意都贵。心疼着爹娘汇来的钱，所以那会年少饭量好的我，会偶尔呆呆望着超市里琳琅满目的食物，有时会盯着一个看起来很美味的蛋糕看很久，看着看着就好像自己吃了，想象到味道。

那会真正懂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我用自己切身体会来保证，她最后是有感受到烤火鸡的味道的。就像我仿佛吃遍了超市里所有的三明治、汉堡和蛋糕。

往事可以再提，尽管都见过风雨。

玫瑰口述，未完待续。

感谢阅读，欢迎关注@伊甸山梧桐雨，美文持续分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