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母亲的身影

周末回老家和日思夜想的老母亲呆了近三天，第三天早上又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从小就怕离别，怕看见亲人饱含泪水的眼，怕听到老母亲颤巍巍哽咽的声音。每一次的离别都象一个逃跑的野兔一样，冲开各种难受的城堡，只想匆匆离开，离开，然后再躲在一个谁也看不到得角落，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那天尽管是早晨，但已是烈日当空，炎热己开始肆意弥漫开来。怕老母亲中暑便恳请她不必出来送我们了，更主要的是我实在无法面对一次次离别的煎熬。

但老母亲执意要和往常一样坚持要送我到路口，年己八十又四的她蹒跚地走在前面，我徐徐缓步走在后面。看着眼前日益老去的老母亲的背影，刹那间，这个熟悉的短短巷子内父母送行的定格，让我的思绪回到了过去。

记得第一次离家告别父母，是去十几里以外的县城上高中。因为之前我从未离开家独立生活过，虽然还有同村考上的几个同学做伴，父母还是一万个不放心。老母亲把换洗衣服、日常生活用品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落下东西，临别时还抓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好像是要去多远似的。随后的多少年，父母也总是一次又一次送到村口，站在那棵老枣树下，为我送行。之后，在我的梦中，村边的那个路口就总有父母亲或送行或翘首盼归的身影。

年轻时只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知“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不会留意到父母脸上写满的担心和眼里满满的牵挂。能想象到，每个父母，都希望儿女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自己需要的时候孩子也能照顾一下自己，也就是常说的养儿防老。

但我的父母一直以来总是鼓励我自强自立，依靠学习和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记得爸爸妈妈一再给我们说的一句话：“只要你们有本事，走多远爸爸妈妈都不拦着你们”。正是父母简朴的话语和无私的爱，才能让我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毅然奋起，再次踏上他乡寻求新生活的旅途。

俗话说：养儿才知父母难。直到今天自己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也离家外出求学，为人父母的我们也一次次把孩子送上旅途，目送汽车消失在视野中。想来和几十年来父母送我们的情形一模一样。每次送走孩子后回到空荡荡的家，怅然若失，回想起北方老家偌大的院子里无儿孙相伴的父母，一股酸楚便会涌上心头。

三十多年了，不知多少次从村边的那个路口远行，而每一次，父母总是把我送上车后，不管天多冷，风多大，他们总要站在村口，看着汽车渐渐远去。而车上的我，也一直挤出人缝，看着风中父母，直到在视线中消失。

父母的不舍与牵挂，犹如牵着风筝一样的那条线牵着游子的心。记得一次聊天，无意中说起别人家父母和孩子每次分别时总要掉泪，妈妈说：“我不能在送孩子时掉泪，那样孩子会不安心工作想家的”。成长的记忆中，尽管爸爸年轻时不在身边，妈妈给我们的印象总是那样有远见，那样的慈爱，那样坚强。

身在异乡很多年了，说实话，每个春节父母内心是特别希望我们一家回去，但又担心天气冷、票不好买。春节前父母总会对我说：“路太远了，天气又冷，过年就别回来了，我们都好”。可我们哪里知道，一进腊月，父母就已为迎接我们回家做开了准备：又是专门为我们打扫住的屋子，又是晾晒备用的被褥；今天到村里的小卖铺买我们一年用一次的生活用品，明天又准备置办我小时爱吃的家乡饭。接近年关，母亲总情不自禁往村口望。有一年，我因有事没有回去过年，听邻居说，父母好像很失落，尽管哥姐也在，但毕竟我常年在外，一家团圆才是父母最大的心愿。每当老母倚门而望的身影出现在我这个万里未归人的梦里时，过年长途跋涉的千难万阻也就再也挡不住我回家的脚步了。

过去与父母相聚不太在意，近两年我明显感觉到岁月的无情，老父亲己于去年去世了，孤独的老母亲的背更驼了，也在期待与牵挂中一天天老去。

相聚是幸福的，别离却是心在煎熬。在这个炎热的夏日，一个人独居的老母亲今天又为我送行，直让知天命之年的我不由地热泪盈眶。

又来到熟悉的路口，我又上了远行的汽车，打开车窗挥手让老母亲回去，扭头不让泪水当老母亲面流出。

车开出几百米了，我回过头来看车后，老母亲还在那儿像一尊雕塑般伫立。

当我再回头去看时，热浪中，老母亲的身影已模糊了，不舍的眼神、佝偻的身影，永远永远地镌刻在了我的心房。

再回首，老母亲弓着的渐远的身影被晨暮吞噬成一条弧线……

转身那一刹那，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