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寒冬与塞外往事

时间真快，转眼又是冬天，此时我便又想起北方塞外的寒冬和塞外的雪。

塞北的雪在山坡上一待就是好几个月，旷野茫茫，山坳里的村子也是灰白的一片。低矮的土屋趴在雪垇里，唯饭时辽辽的炊烟冒出窝房时才有点生气儿。山，焦焦的赫黄色。大雪过后，像是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洁白的外衣。下过雪后，灰土土的村庄也不显土啦，静静的依偎在雪山之间，一切都那么静，没有人。偶有人在满是白雪上的大街走动，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塞外的冬天又多风，大风有规律的从后夜一直狂刮到半上午，像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刮走一样。

十八岁那年，我离开邯郸南部的丘岭农村，来到长城以外的塞北高原，正是深秋的季节，塞外已是白雪茫茫，寒风呼啸不停，滴水便是成冰的场景。在一处雪山坳窝的地方，有砖砌的窑洞住舍，住舍前用土围堆成厚厚的土围抵挡着风雪。年青的新兵穿着不合体的肥大军装，棉衣里衬着绒衣，戴着棉皮军帽，脚穿大头棉皮鞋，强装成熟的外表掩饰不住各自的稚弱，部队的一切完全出呼我的预料啦，更别说恶劣的环境了。晚上，八九十来个人挤躺在靠墙的大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想着远隔千里之外的爹娘，心里那个寒酸味啊，就似外面的天气一样坏。深夜里，一位副连长小心的走进我们的住舍，为我们填看火炉，给我们压压被角，挨个儿看看我们睡得好不好。唯有那一刻，我的心情才能缓和下来，在北方寒冷的冬夜里觉出那股亲和的暖意。三十多年啦，还清楚的记得那位张连长方正的脸，微笑时两腮浅浅的笑窝，中等身材，石家庄或保定人。后来步兵团扩编高炮连，他调去当连长，再后来就不知道去向了。

那时，我们上午在住室里学习条令规则，下午在操场上练习步伐队列。有一次训练中，一位邢台的带兵班长从队列中喊出一个山西运城的新兵，进行示范性步伐训练。那运城的兵个子不高，黑脸旦，棉军帽在他头上咋看咋不周正，咧嘴一笑，两颗门牙的下半截黄黄的。当班长喊出齐步走的口令时，他迈出左腿，同时左臂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左腿向前摆出，右腿迈出时，右臂又同时随了右腿向前摆出，随着班长一二一的口令，他一边这样走，上身很不自然的顺着下肢向前下方一栽一倾的，任凭班长怎么纠正呼改，就是调整不过来他的腿臂。那场景比赵夲山说小品还滑稽，引得我们一阵阵轰笑。

不大的连队操场对面几百米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庄在寒冷的天空下显得很低很矮很不起眼，大雪弥漫后不仔细看认不出那是一个小村落。冷冷的街道里整天没个人影，所以，我对冬季塞外农村的印像就是我开始所描述的那样，一片凉白，死死的没有生气。而冬天里的雪便是塞外北方冻梆梆的天地里唯一的主角了。

没有狂风或阳光明媚的时候，山坡上的雪白白的刺眼，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出晶亮的光，在积雪上漫步，脚下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响声很脆，很有弹性。放眼四望，雪山茫茫没有边际，真有那种原驰蜡象之感觉。北国风光虽然一派粗旷寒凉，但是别具一格。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与同乡的两名战士一起分入营值指挥排。营值驻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滩，驻地的东面有一道高高的山梁，山梁外不远的山脚下有一条我们来时的铁道线，站在山梁上有时会看到黑色的车头吐着白烟，拖着长长的绿色车葙从山下的远处驰来，还设有到山下的小站时便呜一呜一呜的叫上两声，想把冰冻的大地唤醒一般，然后一直驰入茫茫的山峦之间。

深夜里，每当巡逻营区周围，任凭寒风吹刮，仰望漫天寒星，倾听山梁外列车驰过的声音，也便想到那些南来北往的人们，他们会不会知道这雪山背后的我们，我们这些来自不同地方，默默的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留在雪山荒漠中的人。

班里有两个山东泰安的老兵，一个叫张林，泰安县城人，父亲是县城电影院的放影员。一个叫石维龙，泰安农村人。张林十八九岁，圆方脸中等个，大眼睛厚嘴唇，看上去不像个老兵倒像个顽皮的少年，天真可爱。石维龙二十多岁白净的大方脸，两人都有山东人的那种豪爽干脆打报不平的性格。俩人经常说及他们家乡的泰山，山多高多神，山上的松树抱都抱不住，如果没有诚心，很难登上去的，或者登上半道要转腿肚子。有了诚心，七八十里以外的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背着干粮一路步行，一路不歇的登上去。老人走那么远的路程，爬那么高陡的山，是烧香拜神的，那山灵气得很。还有山上的挑夫，从山脚下一根扁担担了水泥、食品等物，一步一步担上玉皇顶，那要有很强的耐力，那是长年累月心与力与山的相通。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我们那看看泰山，登登泰山，看看曰出。石维龙还说到他家里曾出过一个叫石敢挡的人，石敢挡在泰山脚下为人仗义，惩恶扬善，为一方百姓排忧解难，很得当地民众的信赖。

后来，两个泰安老兵同时复原回家了。他俩率直豪爽，只到如今我还是经常想起他们俩个战友，一个像小玩童，一个像兄长。我复原以后的一年春季，真的有幸去了趟泰山并登上了泰山极顶，看到泰山山峰上挺拨于石岩间的直直不弯的劲松，却未领悟泰山的灵秀，也未领会天街的神奇，真是愚笨可惜。

塞外冬天虽然冰天雪地，但是严寒孕育着春天，寒冬过后，塞北空气新清。春夏之季，阳光温暖易人，碧空净丽，白云朵朵。每当扬柳吐翠草长鹰飞之时，我们却来不及亨受塞外清爽辽阔的美丽景色，挥去寒衣，跨越恒燕山脉，辗转大青山脚下，打靶浡海之滨，自豪的随着炮车训练，守护着祖国的北方大地。那一团团刺破长空的红色弹道就像我们这些走过严冬后火热年青的心在跳动。

现在想起来，我在塞外生活的时间很短，曾经一起的战友，一块围着吃饭，一个炕头睡觉，一起训练学习，有高兴也有痛苦，随着新老交替，一分手便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