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记——高邮临泽的水晶月饼

子婴河畔小扬州，高塔晴云影自悠。

旧日街风皆说好，九坡台上数春秋。

——《游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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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了一夜的雨，起了些风，虽不至瑟瑟发抖，却也凉了，这就正经是个秋了？是了！今天初八，不过几日，又是一个“八月半”。

秋天，凭谁有再高的才情，没见过把它写得如春天般盎然生机，似夏日一样躁动激情。纵有点沉甸甸的浪，却不如素洁漫漫的冬。秋颜总是被皱皱巴巴、黄黄蔫蔫的颓废搅拌后变得湿漉，而后轻轻滑落。可能在这个季节把自己的形象复制给秋天的人不止我一个吧？我的本意并不赞同多少人皆泛忧郁，但可以时不时提起一点回忆，不至于岁月过半，却无有沉积。

每年中秋，我都尽量回到界首老家去过，也总会想到离家三十里外，一个叫作“临泽”的小镇，从名子上便能得知它是座水韵灵毓的水乡。古镇依水而聚，街巷纵横，西集繁华，东临湖荡。“榴月菱川弄小舟，桨风苇动起渔鸥。有心趁兴寻街景，作别人家不肯留。”陶醉着苇荡的婆娑和旖旎，又发心趁兴逛一趟古镇。乌砖黛瓦、碧苔青石的老街令人气慢神缓，无不感叹其千年的脉息依旧。虽是有心探访，终还是东张西望，不知终点，索性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喷香的八月里勾起属于临泽的味道来。

这里的味道较三垛和界首要多上几番花样。热情的菱川人如数家珍，无须思索:冬天的汤羊;夏日的荡产;陆家的春卷，还有天仙阁的月饼……一边说一边指着中街告诉我们老月饼厂的旧址。待立于残垣朽墙外，孤零零一面破壁，一方铭牌而已，心中不免秋意更浓了！

明人沈榜在《宛署杂记》中记载：“士庶家俱以是月造面饼相遗，大小不等，呼为月饼。”我刚记事那会子，我们这并没有清淡松软的广式月饼，是后来才有的。酱红蓬松有圆还有方，不如叫它“月糕”更觉得形象许多。常见的是苏式做法，酥油皮裹满芝麻或椒盐，馅以五仁百果，点缀些花花绿绿的果脯丝。大的论斤卖，小的则用油皮纸卷四个为一扎，可提。而面如脂雪，馅透晶莹的水晶月饼却大不一样，它们有着这个小镇独有的情怀。

临泽的水晶月饼传承了二百多年，与袁枚所录相差无几：“用山东飞面，作酥为皮，中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为细末，微加冰糖和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如今会做的师傅不多了，除了无需再用山东的精面，其它的程序仍尽量效仿着古法。制饼的师傅们使用更为软柔细润的绵糖裹着精选板扎的猪油丁，果仁、果脯层层叠叠，香气互沁。水蒸炉烤之后酥黄晶莹，里润外脆，馅如水晶。富贵华丽的气质和美满团圆的身形恰巧合了人们的意，应了中秋的景。

每每月到中秋分外明的时刻，其实每一个传统的节日都是对我们的声声召唤。一串响鞭再一次激起人们对家的依恋，对家人的祝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人真的相信有嫦娥、玉兔和桂花树，但拜月的仪式感却毫不含糊。芋头、菱角、子藕不必说，石榴、豆角、芡实、柿饼就因人而异了。一炉香火，半盏清茶，团团圆圆的大月饼卷着花边，形同荷包，稳稳当当摆放其中。酥皮之上红绿相间的图案显得喜庆祥和，油香四溢使得“馋猫”们心急望眼，直咬着手指无奈地等待。童谣又一遍唱响在凉月光下“水晶月饼，圆又圆，皮儿脆，馅儿甜;中秋月儿，亮堂堂，芋头粘，扁豆香……”

秋风起，月儿圆。八月的凉意注定为思念而生。思念是执着，是向往，是月饼的香。八月里，期盼的目光多少次在梦中像子婴河的水波粼粼闪过。那一口含饼而化的味道，是记忆，也是小镇的万般美好，如诗如画，涓涓绵长。

文 | 王子卿 排版 | 雨朱

摄影 | 龙博士 万老（临泽）

校对 | 龙博士 雨朱

文中部分图片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