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小皮球的尊重（小说）

周一的早晨，经过周末的狂欢和放松，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象是松懈下来的发条突然又被人给拧紧，人群密集，都急着去上班。这个时候也是最堵心的时候，交通不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6路车缓缓驶来，站牌下已经站满了人，上班的年轻人、买菜的老年人、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学生，手里有拿着豆浆的，有端着水杯的，也有拿着油条往嘴里塞的，各色人等都焦急地盼望着公交车的到来。

来了，来了……

车还没有到，人已经开始往前凑着，唯恐把自己给拉下了。

小皮球已经上三年级了，不用家长送校，他自己就可以坐公交上学放学了。今天也一样，吃完妈妈做的丰盛的早餐，他就背着书包颇不情愿地来到了公交站，不情愿是因为被妈妈训了一顿，为啥挨训呢？吃饭的时候还剩下半个饼，他随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恰好被妈妈逮个正着。

他在幼儿园时就已经学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了，爸爸也常教导他要懂得农民的辛苦，但是，这一次也不知怎么地，竟给忘了，训挨得不冤，但心里还是不好受。

嘟着嘴看着眼前的人群，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多人呢？

小皮球个子不高，看不清前面的状况，父母也告诉他，坐公交的时候不能挤，不管怎么样自己不能受到伤害是第一位的。第一波的上公交可以用拼命来形容，一个小伙子的手包就差点被挤掉，他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没有人理会他。这个时候都忙着挤公交呢，谁会理会他呢？就算是手包丢了，也不能不上公交啊？

时间真的有这么紧么？

我们要上学，叔叔阿姨要上班，那些老人干嘛？为啥也要在这个时候凑热闹呢？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对了，小皮球眼睛转来转去，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管好自己的事要紧，昨天的题是不是还有几道题是不是做错了，昨天做的太晚，还没来得及改呢？挤不上这趟公交没事，让老师在课堂上熊一顿，那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想着，就掏出了自己的作业。

这第一趟公交车就在不少人还没坐上嘴里嘟嘟囔囔吵个不停的情况下，载着满车的人晃晃悠悠地朝着既定的路程走去。

公交的线路是死的，一般不会改变，所以，人们从来不担心会不会走错路，他们担心的只是，会不会迟到，会不会扣工资，会不会被领导训斥。

小皮球不担心。他从来都是早早地来，但上的总是在七点左右的那一趟车，人不是太多，路也不太堵，反正，总是会在上课前赶到教室里。

街道上开始热闹。打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已经将路上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一尘不染吧，至少让你行走其间会感到舒心。洒水车也已经在路上走了一遍，喷洒的水雾将路面淋湿，就连周边的绿化也沾光地绽放新颜，在这略显闷热的天气里给人清爽的感觉。

小皮球倚着护栏将作业改完，抬头看的时候，周边的人已经不多，散站在长长的公交站台上。有几个年轻人，还有几个和他一样的学生，他跟他们点头打招呼，是同一个学校的，但不是同级，因为经常在这里等车的缘故，也就认识了，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歪着嘴，眉毛稀疏却向上挑着，脸上严峻，没有笑容，小皮球不知为何，看着他竟有些心神恍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车来了。

人们已经不像前几辆车那样拼命地挤了，按着顺序上车、刷卡，有条不紊。小皮球也上了车。没有座位，他背着书包就挨着座椅，手扶着椅子把手，面朝着司机的方向，看着汽车启动缓行，两侧的绿化开始向后倒行。

走了两个街口，车开始一走一停，就跟蜗牛似的，在爬行。

哎，开始堵车了。怎么每周一都是这样，这次都已经比上次提前上车了，怎么还是堵？

小皮球一脸无奈，心里长叹一声，也没有办法，就盯着前方，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夜的动画片。

突发的情况就在路口停车的那一瞬间。

小皮球正在想着喜洋洋是如何战胜灰太狼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只手扫过自己的肩膀，被人为地推搡到后面，他一个趔趄，就倒在就近座位上那个漂亮阿姨的身上，然后就听到前面传来“啪”的一声，很清楚，那是有人挨耳光的声音。有人被打了？他刚有这念头，人已经被阿姨扶稳了。

小皮球站好后冲着阿姨甜甜一笑，“谢谢阿姨，你人真好！”他抓紧把手，伸着脖子向前看。隔着一个座位上坐的是个奶奶，看样子四五十的样子，从感觉上说，小皮球觉得还是叫她奶奶的好。那位奶奶这一刻很愕然，一脸不解地盯着对面的人看，是那个让小皮球感觉心慌意乱的老爷子。

这一瞬，那老爷子双手叉腰，满脸红光，身子微拱，像个煮熟的大虾，他的眼中散发出让人胸闷的邪火，小皮球觉得他就象是一只斗鸡，不管对方是不是他的敌人，只要跟他有接触，就绝对是他的敌人。

那位奶奶气呼呼地盯着老头儿，却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巴掌把她给打懵了，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边的人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都冷眼看着产生冲突的两个人，既没有劝架，也没有说话，冷漠的就象是面对一块冰，小皮球噘着嘴，看着老头儿，却是一脸的不屑，打女人还算是男人？

“我让你给我让座，你不知道尊敬老人啊？”老头儿恶狠狠地说，就象是女人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话中的不忿更是表露无疑。

那奶奶还沉浸在羞辱与悲愤中，“你——”

“你什么你，什么叫尊老？我年纪比你大，你就得给我让个位，让我站这么长时间，你觉得好意思么，啊，好意思么？”

老头儿眼光上顶，牛气哄哄，斗志高昂，看周边的人没有反应，就更加肆无忌惮，手指着那奶奶又是一顿抢白。

还不等那奶奶有什么回应，他又像斗牛一样冲上去“啪啪”两下扇了那奶奶两个清脆的耳光，老头儿年纪虽大，动作却快，那奶奶经没有躲闪开。

这一下，那奶奶彻底被激怒，不干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伸手推开了他又一次拍过来的魔爪，嘴里大声道，“你这人咋这么不讲理呢？”

这一下，周围的人也不干了，顿时群情激动，一下子就围了上去。

这一下，司机也不干了，停车不再前行……

老头儿身子一歪，向后退了一下，梗着脖子斜着眼嚷嚷：“想干嘛，想干嘛，老头子一把年纪，看你们谁敢动我。”

一旁人群议论纷纷，指责不断：

“你这人咋这样，这么能动手打人呢？也太霸道了吧？”

“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没一点素质，男人不打女人，真……”

“大妈您消消火，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跟他生气不值当。”

“我说老大爷，您年纪也不小了，火气还这么大，就不怕闪了腰啊？”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不讲理也算了，还理直气壮，真是咄咄怪事，年龄大了，没事就别出来祸害人了。”

……

老头儿涨红了脸，很夸张地一甩胳膊，瞪着众人说，“你们要干啥，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人们如鸟兽散，离他远远的，就象是看到了鸡瘟一样。

没人觉得尴尬，这世道老人得罪不起啊。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都盯着他，老头儿一脸愤愤，他想发火，但没有人理他，就象是一个巨汉使出浑身的劲恨恨地打出一拳，谁知道却打在棉花上，混不着力。

小皮球看到老头儿又有要对那奶奶动手的意思，就一步跨前挡在她面前，孩童的脸上满是坚毅，一仰头直直地看着老头儿。

“老爷爷，你动手打人是不对的。”

老头儿扬起的手硬生生地停了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面无慌色的小男孩，他就算再飞扬跋扈也不会去跟一个小孩子置气。

老头儿面上表情变幻不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一生从来都是欺负人的，哪里遭人抢白过，没想到首次遇到这样的事竟然是一个小男孩。他感觉羞辱，心头的火一窜一窜的，似乎要跳出胸腔，总要发泄一番。

小皮球却没有在意对方的神情，既然直面了，那就把心里的话就说完。

“老爷爷，我认为你做的不对，年龄大了就非得给你让位么？奶奶的年纪也不小吧？老师们常说要我们尊老爱幼，对老人要尊重，对孩童要爱护，这是最起码的素质修养，但是怎么着也是自愿的，而不是像您这样蛮不讲理。”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我也知道，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是，我们是需要尊重别人，但尊重是相互的，您都没有尊重别人，又凭什么让别人尊重您呢？您想让别人尊重，那首先就要做到值得别人尊重。”

乘客们很是吃惊地看着小皮球，不敢相信一个小学生就把他们想要做而不敢做的给做了，就把他们心里想要说的给说了，这孩子不但胆大心细，还情理分析明白，真是有教养！

“好样的，小朋友！”终于有人给孩子点了赞，小皮球脸一下子就红了。

老头儿瞪着眼睛一个个地朝着人们看去，这一次没有人再躲避他的目光，直接与他对撞，每个人的眼里意思都是一样的，无论怎么去想，谁也不会把一个连自己都不尊重的人放在眼里，虽然谁也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但肢体的躲避和眼光的对撞比争吵更见效果。

咳咳咳……

老头儿低下了高昂的头颅，高声咳嗽着，然后，一步一步地向车门处走去。

在众人冷峻的目光中，缓缓地走下了车。

“谢谢你，小朋友！”

那奶奶笑逐颜开，伸手拉住小皮球的手，一个劲地道谢，弄得小皮球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低声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师教育我们要尊老爱幼。其实，每个人只要心中有爱，就总会平和相处的。不是么？”

小皮球快乐地上学去了，却不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该有的依旧存在，改变的只是人事，本质的存在是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