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顺发：中秋之夜的鲁镇

旅途中的风情与文化

　　带着“导游”《孔乙己》，在中秋之夜荡游鲁迅笔下的江南水乡绍兴鲁镇。

鲁迅先生因此弃医从文，用他犀利的笔墨，口诛笔伐，直击人性中的自私冷漠，以期唤醒国人的独立抗争意识。

走进鲁镇对阅读《孔乙己》有更层次的理解认识，对“看客们”的行为竟然更令人震惊。

　　在绍兴的历史上并无鲁镇这个小镇，鲁镇来源於鲁迅的著名小说《孔乙己》。

　　现在的鲁镇是鲁迅笔下，江南水乡古镇完美呈现。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回忆儿时课本的美景。有桥可依，有水可嬉，有酒可酌，特别是鲁镇的古街河桥，中秋夜色更显摆出的美，让人沉醉，让人流连忘返。

　　今日中秋夜，临河戏台唱大戏，各乡村来的乌篷船，装饰得很漂亮来看社戏，节日气氛浓浓的。

想起鲁迅笔下，描述乡民乌篷船看社戏的情景：

近台河里一望乌黑的是看戏人家的船篷。这种乌篷船叫“明瓦船”，船身宽敞，船篷高大，陈设雅致。中舱放有四仙桌，可以四人对坐，喝茶聊天搓麻将，亦可以看书写字作画。后舱设有睡铺，可供休息。船上后艄还有炉灶、茶灶，可随时烧茶热菜。“明瓦船”主要用于作客、游览、上坟、看戏等。

乌篷船在这些公共场合中相遇，便多少有点竞奢斗富的味道：“乌篷船里的那些土财主的家眷固然在，然而他们也不在乎看戏，多半是专到戏台下来吃糕饼水果和瓜子的。”

（笔者注：第一次党代会嘉兴船也是一种游览用明瓦乌篷船。乌篷船是江南水乡的独特交通工具，因篾篷漆成黑色而得名，水乡自然是船的世界，乌篷船或行或泊，行则轻快，泊则闲雅，或独或群，群则浩浩荡荡，乌篷船是水乡的，更是水乡的风景。明瓦船篷上设置活动天窗和固定天窗，当太阳光照射在天窗时，天窗美观漂亮，同时太阳光透射天窗，增加船篷内的光亮度。当打开活动天窗后，游客还可以欣赏船篷外的风景，增加游览实用性。）

鲁迅描述：

“放河灯，在绍兴民间流行的古老习俗，每逢节假日或喜庆的日子，人们以放河灯的形式，寄托心愿，祝福平安”。

今天我看到这样的场景：水巷两岸，石桥高处，乌篷船头，尽是放灯、观灯和赏灯人。

游客和当地市民，托着一盏盏精心扎制的荷花灯，点上花芯中的蜡烛，轻轻放在水面上，花灯荡漾开去，渐渐地，整个河道内流光点点，波光粼粼，排成长队的河灯像流动的彩带，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

　　我去过桂林阳塑的西街，欣赏过那里异域风情般的夜景，却觉得太浓了；我去过沿海繁华的都市，目睹了外滩华灯初上的景致，又觉得太艳了，其余的呢，乡村里的太淡了，大海边的太媚了。

　　而这，便是我期待中的，华丽而又不失古朴风韵的景致，浓淡适宜，大概只有绍兴魯镇才能孕育出的吧！

　　鲁镇的中秋夜，是那么的美，又有那种凉爽的惬意，河边的蟋蟀们提高嗓子，尽情的歌唱，桂花开了，夜色中迷人的香味从远处飘散过来，让人一下子进入甜蜜的梦乡。

　　小河两岸边的小楼房，错落有致，高高低低的屋檐上悬挂着红色的灯笼，小桥上的霓虹灯时不时的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与天上的中秋月都显影在水中，形成一片琦逦的景色，仿佛一座水晶宫殿。

　　鲁镇街上有许多塑像，潜伏着强烈的内心颤动，鲁迅笔下的人物，生动形象展现在眼前，是有生命的美。

对于我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一旦发现就是无尽的享受。我很想静静地在咸享酒店门口，看着孔乙己的塑像思绪万千，品味着鲁迅的一段话：

在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孔乙己》

孔乙己是在咸亨酒店中唯一的一个穿着长衫而站着喝酒的人。他读过书，但没有考中，没有能凭借科举爬上高官厚禄的地位。他迂腐、懒惰，不会营生，又极爱面子，但心地善良，为求取功名，爬上士大夫的地位，他一生旺盛的精力都被科举考试耗尽了，也始终没有进学；反而丧失劳动能力，养成好喝懒做的习性，弄得穷困潦倒，沦为小偷。尽管如此，他却不去正视现实，思想上始终自认是高人一等的读书人，不肯脱下那象征读书人的“长衫”，不愿拖欠酒钱；偷书被揭发，却辩解为“窃书不能算偷”；被人打断了腿，竟说是跌伤的。他一味要保留读书人的“面子”，却又保留不住，更显得迂腐、麻木。但在分豆给孩子们的细节上，却又显示出他作为下层知识分子的纯真和善良。 活动在咸亨酒店这一具有典型意义的场所中的孔乙己，他的心灵被封建文化的毒汁早已残害致死，对加在自己身上的凌辱，他只有哀求，没有任何一点愤怒和反抗，他带着肉体和精神上的累累伤痕，在周围人们的一片片讥笑声中，离开了那个冷酷的世界，尤其最后用手走路的形象，更令人惨不忍睹。他是封建文化和科举制度的牺牲品。典型性的人物与典型的社会环境自然地融为一体，更增强了悲剧的社会批判力量

　　当我走进咸享酒店，望着吃茴香豆人的塑像，也想品味一碟茴香豆。

茴香豆原是浙江省绍兴地区特色地方小吃，由于价廉物美，经济实惠，逐步被城乡酒店作为四季常备的“过酒坯”；儿童、妇女也愿花点零钱一饱口福。

因而茶馆、小摊也乐于这种小本经营，逐渐成为有浓郁乡土气息的风味特产。

《孔乙己》一段：

中秋过后,眼看着将近初冬,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一天下来一个顾客没有，正要合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孔乙己每天都来…

　　咸亨酒店门口挂着“孔乙己欠十九钱，三月六日”。让我深思绪小说《孔乙己》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地结账，去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

这是“还欠十九个钱呢”在小说中第一次出现，是自命不凡的孔乙己对鲁镇人的真正价值，也是孔乙己的世界与“看客”的世界的唯一交集。鲁镇是钱规定了一切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被冷酷地物化为钱与钱的关系。孔乙己对知识的追求，对孩子的热情等美好品格在鲁镇的“看客”眼中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只有“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时，掌柜和小伙计才能想到他。自命不凡而且确有可取之处的孔乙己在鲁镇人心中真正的地位就是因他喝酒而消费的“十九个钱”，这是鲁镇社会的势利，更是孔乙己的悲剧。

“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回答道，“这……下回还清吧。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

这是“还欠十九个钱呢”在小说中第二次出现。这处描写表明孔乙己最看重的除了功名之外，就是人格。这也是传统知识分子的普遍追求。孔乙己连秀才都没考中，于是清白的人格就成了他唯一的尊严所在。

尽管孔乙己“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但“品行比别人都好，就是从来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个月，定然还清”。然而残酷的生活却使孔乙己丧失了最后的尊严。被打断腿的孔乙己，自知来日无多，面对掌柜讨要欠款，他已没有勇气面对，而“颓唐的仰面答道，这……”，欠这么久不还，这不符合孔乙己做人的原则。但是此时的他明白，自己很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还上这十九个钱了，很可能要带着永远不能清白、不讲信用的耻辱离开这个世界了。他感到没脸见人，于是“颓唐的仰面”。孔乙己既没有功名，也最终丧失了人格——带着永远拖欠的“十九个钱”、永远不能清白的憾恨离开了人间

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了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

“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既是讽刺，也是悲悯。一般情况下，人死了都会有一个葬礼。孔乙己的死没有葬礼，社会对他的唯一纪念就是“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伴随孔乙己离开这个侮辱过他，损害过他的世界的只有掌柜冰冷的“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

　　当沿着窄窄的小巷走进“三味书屋”，生动有趣的百草园，看到街上假洋鬼子以及茶馆，临河戏台和孔己己光顾的酒店等景点，只感受到那浓浓的文化气息。

　　中秋的夜晚宁静而安详，我们观景赏月，凉风迎面吹来，一轮明月挂在晴朗的夜空中，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着鲁镇大地，让我们不顾凉意而感到另一种特殊的文化温馨。

　　夜深了，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鲁镇，可我看到鲁镇的居民，还在香烛祀神拜月，想起了鲁迅先生对中秋节是情有独钟的，其中一首《中秋》诗写道：

红烛高香供月华，

如盘月饼配南瓜。

虽然惯吃红绫饼，

却爱夜祀素夹沙。

他对家乡绍兴中秋祀月风俗，记忆尤深！

我借用老师江田先生的诗：

我走过许多地方，

唯独走不出鲁镇。

鲁镇的格局比我想象中要小不少，

小到容不下迅哥儿的思绪，

小到听不见祥林嫂的哭喊，

小到看不清孔乙己的半生。

但打上长明灯，

我便又摸索清了，

来与去的希望。

早上的细雨转瞬滂沱，

我竟丢了悲伤，

乌篷船隐没在烟雨中，

我撑起伞，

挺直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