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小说说）

农村的闭塞导致了一些农民的愚昧无知，冷血残暴，从而引发了骇人听闻的悲剧……――题记

欺 凌

一

天台山是一个石山，有三四百米高，在方圆几十公里显得很突兀，很高耸。当地人把它当做一个神山，在山顶修了一个神庙，让它保佑附近居民的平安。为此，还给这座神庙立了一个庙会。每年的农历二月初十是天台山庙会的日子。这一天，天台山人山人海，从山底到山顶的山路上挤满了人。人们接踵摩肩，徐徐移动，像一条游动的长蛇。人流中有中年男子，有年轻妇女，更多的是老太婆。年轻人多穿着崭新的衣服，手里拿着香表、鞭炮。老年人则多半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挂面、鸡蛋或者糕点，当然也少不了香表。整个队伍像赶大集一样。

终于爬上来了，顿觉凉风习习，眼界开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山顶，关中平原的山山水水尽收眼底：眼望南边，秦岭高耸入云，烟雾缭绕；中间渭河像一条玉带，自西向东流淌；渭河两岸的城市群清晰可见；北面的台塬和丘陵莽莽苍苍……

登高望远，令人心旷神怡。

“啪啪”，鞭炮震天地响，青烟弥漫了半个天，空气里充塞着浓浓的火药味。神庙大殿前竖立的香篓里插满了大小不一各色香束正旺盛地燃烧。香客们插上香束后，合手作揖，然后来到大殿的神像前，把带来的贡品轻轻地放在神像前的供桌上，接下来是磕头作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求菩萨保佑他们全家安康……

二

天台山地处三县交接，北面是丰和县，南面是南明县，西面是周川县。山脚下周围是密集的村庄，生活着三县的农民。这里地理位置偏僻，远离城镇，所以当地农民多以耕作维持生计。果树和小麦是他们重要的经济来源。一年四季，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忙在地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这里的农业机械化还不发达，很少见到收割机，夏季收割小麦，多数人家还是人工收割，拉运、碾打，一个忙天花去农人们半个月的时间，有时遇到阴雨天时间则长达一个月。冬季也闲不住，要给果树施肥、拉枝，春季疏花、打药，夏季套袋。秋季要采摘、出售，更是忙的不可开交。过年那几天和阴雨天才能闲下来。

农民的业余生活单调乏味，男人们聚在一块儿打麻将，要不一块儿喝酒闲聊。女人们则是坐在一起拉鞋底、打毛衣。

天台山下的南明县这边有一个村子，叫山前村。这个村子有二百户人家，一千多口人，大部分人家栽种苹果树。一些先知先觉的村民苹果树栽的早，面积也大，加上当时的苹果价钱好，他们挣了不少钱，成了村里的万元户，十万元户。

王明理家就是苹果富裕户。他家处于山前村中间，家中弟兄四个，王明理是家里的长子，已经成家立业，老二王明义去年刚结婚。老三王明信和老四王明智还没有到达结婚年龄，尚未娶亲。兄弟四人都是农民，这么一大家子，十多口人，还没有分家，所以地亩就多，苹果树多，加上栽种的早，发了，成了村里的苹果首富户。

有钱了，人就横了，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动不动就口出狂言：“……先把人打倒，打伤了咱拿钱给他治病！”老大王明理经常这么说。

有一次，天下着连阴雨，闲来无事，几个老乡凑在一起打麻将，王明理来的迟，他硬是把其中一个打牌的乡亲从牌桌上拽下来，自己坐了上去。他们打的是五块十块。王明理刚坐上去没多久，别人就甩了两个炸弹，牌场上的其他两个人愿赌服输，自觉地掏了钱。王明理坐着纹丝不动，托词着说：“再等等，一会儿给你们钱！”无奈，他们继续打牌，期间一个人又和了。其他两个人都开了钱，王明理还是死皮赖脸，坐着不动。这一次，和了的那个人生气了，说：“你都欠我两次了，再不能欠了，再欠就没法玩了！”

“就欠你两次钱么，有啥了不起，你当老子没钱，老子有的是钱。”说着王明理从衣兜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既然有钱就把账结了！”对方生气地说。

“你越这么说我越不给你结。”王明理傲慢地说。

“无赖，真是个大无赖！”对方斥责着。

“你说谁是无赖！”说着，王明理抓起几张牌向对方砸去。

“驴马日的，你打谁！”对方说着冲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次王明理没占着便宜。他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发出狠话：“你小子有种，你等着。”

不一会儿，王明理率领着他的三个弟弟拿着棍棒向牌场冲来。围观的人也没挡住，王明理兄弟四人把那人打了个半死，然后把他送到了医院。最后公安介入，结果是王明理给对方陪了些钱，事情就算了解了。

人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王明理弟兄却连他们邻居家都不放过。他们左边的邻居叫孙德厚，家有四口人――孙德厚夫妇和两个闺女。孙德厚本来憨厚老实，加上是俩闺女，没有儿子，自觉低人一等，还常常受到邻居王明理家的欺负。这不，王明理家卖苹果有了钱，他家把旧房全掀了，全部盖新房。在处理基地时，多侵占了孙德厚家一尺宽的庄基地。孙德厚看在眼里，却埋在心里，不敢言传。

前两次是欺负乡里人，这次是欺负外乡人。

那年是一个秋季，苹果成熟了。有几个苹果贩子开着大卡车来山前村收购苹果。王明理毛遂自荐，给贩子当了代办，让他们吃住在自己家。住宿的这几天，王明理每顿饭给贩子们大鱼大肉伺候着。十天过后，等贩子收购了四车苹果准备离开时，王明理说：“你们别急着走，咱先把这几天你们在我家的花费算一算！”结果一算，花费了五千多。几个贩子看了看强壮的王明理兄弟四人，自认倒霉，付了钱，悻悻地开车离去。以后，他们再没来过山前村收购过苹果。

三

王明义结婚一年后有了小孩，是一个小子。全家人大喜过望，给儿子取名“金福”，并着实给儿子办了一个盛大的“满月”。自从有了金福，一家人把这孩子喜爱的了不得，给他剃了少爷头，穿着少爷服，一家人轮换着抱。有了儿子，母亲的地位也上升了。王明义的媳妇自从有了儿子什么活计也不干了，专带孩子。

有个苗苗不愁长，不觉的金福就一岁了，会蹒跚学步了。王明义媳妇整天拽着儿子在门前溜达。孩子爱孩子，当时孙德厚的二女儿才六岁，叫娜娜，在门前经常逗金福玩。大人有矛盾，归大人，孩子么，谁能和孩子置气。王明义的妻子没有介意，任凭两个孩子玩着。

一个夏天的傍晚，王明义的妻子又带着儿子在门前玩了，娜娜也在自家的门前纳凉。因为喜爱，娜娜把金福抱了起来，这男孩刚学会走路，不想让姐姐抱，两个小腿使劲蹬着，身子剧烈扭动。娜娜却想抱孩子，她就是不放手，还使劲地向上揽孩子，结果，娜娜用力过大，加上孩子身子不停地扭动，一不小心金福从娜娜的肩膀上翻了过去，头栽在了青石地面上，口吐白沫，痉挛不止。这一下纳凉的人都慌了，赶紧叫车给医院拉。但是因为孩子头脑严重受伤，没救下，还是死了。

王明义一家人气疯了。兄弟四人立马冲进了孙德厚的家。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砸，电视荧屏碎了，锅碗瓢盆荡然无存。

“你女子呢？快把你女子交出来！”王明义说着一脚把孙德厚踹倒在地。孙德厚始终没说出女儿的下落。

“一命抵一命，你女儿必须给我儿子偿命！”王明义悲伤地嚎叫……

这可了不得了，孙德厚一家吓得半死，尽管他挨了打，尽管家里被砸的稀巴烂，孙德厚还是觉得理亏，当天晚上亲自拿了家里仅有的五千元到王明义家陪情道歉。

“明义呀，都是我女子的错，是我女子造成了你儿子的死亡。这五千元是我们全家人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你放你妈的狗屁，这五千元就想把我们给打发了！我儿子的命千金难买。我不要钱，我要拿你女儿给我儿子抵命！”说着一脚过去就把孙德厚给踹倒了。

王明义觉得还不解气，随后补充说： “你不交出你女儿，你就给我儿子披麻戴孝……”

这件事在山前村引起了公愤，村委会不得不出面调解。但是王明义一家就不尿村委会。最后公安机关不得不出面，调解的结果是，孙德厚赔偿给死者家属两万元，并且给死者打墓子。孙德厚忍着做了。

事情总算平息了，但这不过是表面的，王明义一家其实还怀恨在心。

4

两年后的一个秋季，王明理的老母亲去世了，与此同时，孙德厚的女儿娜娜失踪了，直到王家把他老母亲埋葬了，孙家都没有找到娜娜的下落。

“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这孩子能去哪儿呢？娜娜不是一个爱跑的孩子呀！” 一天，孙德厚实在没地方找了，蹲在地上无望地叹息。

“报警，咱报警，让警察帮咱们找。他们是专门吃这碗饭的，总比我们有办法！”孙德厚的媳妇猛然想起了警察。

“好！咱们这就报警去！”说着，孙德厚骑上自行车带上媳妇，向公安局奔去。

在警局，孙德厚详细叙述了女儿失踪的经过后公安局就着手调查了。几个民警立即进驻山前村，挨家挨户地调查，一边询问，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

在走访中村民们提到最多的是王明义一家，说他们两年前的事情做的太过了，娜娜的失踪可能和他们有关。

有一天，一个村民把调查案件的两个民警拉进了自家院子，关了门，悄悄地对他俩说：“我给你们反映个情况：王明义他妈没安葬的一天晚上，我从地里回来的晚，发现王明义她妈的新墓穴里有灯光晃动。当时就吓了我一大跳。这是不是有点异常，你们想谁晚上还会在墓地里忙活，除非干见不得人的事。

“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们回去立即向局领导回报！”

“我有一个要求，你们一定要给我保密，千万不敢说是我说的。王明理一家你们是知道的……”村民央求着。

“放心，一定给你保密！”民警保证。

为了收集更多的证据，这两个民警立即又返回到孙德厚的家。

“老孙，王明义伤了儿子这两年有没有找过你家的茬？”

孙德厚想了想，肯定地说：“这倒没有。”停了一会儿，孙德厚像猜到了什么，连忙问：“是不是王明义一家害了我的女儿？”

“案件还在调查中，不好下结论。”一个民警说。

“我的娜娜没了？是王明义一家害的？不可能！事情都过去两年了，当时公安局都处理过了，他家不会还不满意，还要报复吧？”民警走后，孙德厚喃喃自语，眼泪就流了下来。

县公安局经过认真分析，觉得王明义一家有重大作案嫌疑，决定提审王明义四兄弟。

王明义兄弟四人被带到警局，进行隔离审查。不管警方怎么审讯，四人死活不承认娜娜是他们弄走的。没办法，县公安局只好把他们给放了。

案子陷入了僵局……

专案组经过反复推敲，认定就是王家兄弟把娜娜给害了，并且肯定和王明义母亲的坟墓有关，最后决定挖开坟墓，弄清真相。

那天的开挖现场人山人海，村民们都跑去看个究竟。孙德厚夫妇被两个民警看守在家里，怕他俩在墓地现场不堪忍受女儿的惨状。

在雇佣的几个壮汉和铲车的忙活下，不到一个小时墓就被挖开了。人群一片寂静，人们都捂着嘴看着墓室：一口棺材静静地躺在墓室中央，前后左右再无杂物。村民们都傻了眼，目光转向了办案的民警。公安局长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退后，把现场的办案民警都集中到了离坟墓不远的地方进行商量对策。不一会儿，他们又回到墓穴前，随后几个壮汉下到墓室，开始揭棺材盖。

棺材盖打开了，里面就躺着一位老太太的尸体。人群里一阵骚动。公安局长大声命令：“把棺材盖翻过来！”棺材盖翻过来了，一个女孩的尸体显现了出来，她的面朝下，被钉在棺材盖上。惨不忍睹，人群里发出了惊呼，有些人捂住了眼睛……

随后警车就把王明义兄弟四人押走了。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王明义的家门被屎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