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讨债路（原创）

那年农村单干还时间不长，我父亲在生产分给我们的土窑里养起了绵羊。最初很少，也就几只，后来不断增加，发展到20只左右。父亲是个勤劳的人，风雨无阻、早出晚归，把一只只羊放得膘肥体壮，像一个个毛茸茸的肉团，谁看了谁喜爱，羊贩子更是爱不释手。

一天，羊圈门口来了两个买羊的。一个是父亲认识的当地人，名叫方明翰。姓方的中等身材，单眼皮，脸黝黑，人很精瘦；一个是西安的买主，名叫米尔撒。这人五十岁的年纪，已有华发。方明翰是中间人，是为米尔撒买羊的。左看右看，他们相中了8只羊，买卖双方经过反复协商，最后以1200元敲定。不过不是现钱，过几天后方明翰给父亲把钱送来，双方接下来签了一个简单的协议。就这样，8只绵阳被人家买走了。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姓方的说过几天把钱送来，老实的父亲等了一个多月还不见姓方的影子，这下父亲急了，他挎上“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黄挎包，里面揣几个干馒头，就步行出发寻找姓方的去。方家村，那可不是个附近的地方，要过一条河，翻过一座山，再走10里路，才能到达。总共40里的路程，父亲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到了。

远远地父亲看见方明翰在门口给马梳理毛皮。看见父亲，他先是一惊，最后结结巴巴地说：“老哥，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为卖羊钱的事？”

“你还说呢，不是为钱的事我来干啥！你这人说话不算数么，说好的过几天给我送钱，你看看都40天了，怎么钱还没送来，到底咋回事吗？”

姓方的见父亲生气了，话锋一转，眯着眼笑嘻嘻地说：“老哥，你别生气，咱进屋说。”进屋后，他给父亲倒了茶水。诉苦说到：“这米尔撒说话不算数么，说好过几天把钱转给我，让我给你。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钱的影子。我也着急啊！”说着给父亲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接下来父亲说起了家里的困难，说买化肥需要钱，孩子上学需要学费，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指望着卖羊的钱，望他接到钱，立即马上送来。姓方的连连点头，笑脸相应，最后留父亲吃了饭再走，父亲还要回去放羊，怎么能留下呢！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父亲望眼欲穿，还是不见姓方的半个影子。父亲心急如焚，加上母亲在父亲耳边不断地唠叨：“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人把钱拿来，我看是被人骗了！8只羊，1200元钱，这不是个小数字呀！娃他爸，我看不行你再跑去一趟。”

父亲猛吸了一口自制烟卷，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几下，对母亲说：“这次他不还钱，我就住在他家！我不在家这几天你只好放羊了！”说完，父亲又挎起包，装了几个干蒸馍又踏上了“讨债”的征程。这次他是下午才出发的，准备就住在姓方的家里。跋山涉水，天黑的时候，父亲叩响了姓方的家门。方明翰一看又是父亲，惊讶中有些生气：“咋又是你，我不是给你说好了，米尔撒还没给我钱，如果给我，我立马给你送去！”说着准备把父亲关在门外。姓方的一言一行彻底惹怒了父亲，父亲发怒了：“你倒有理了，你要搞清楚，是你领着人来我家买羊的，并且有欠条！”说着父亲拿出欠条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说是米尔撒把钱没有给你吗，那咱们就去西安 ，当面问米尔撒个清楚。”

见父亲发火了，姓方的妥协了，把父亲让进屋里，“老哥，你别生气，让我媳妇给你弄点吃的，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咱们明天再去西安！”一听这话，父亲心安了许多，人也确实又累又饿，就住了下来。

第二天父亲醒来，发现姓方的已不见了人影。父亲急忙问他媳妇，她说也不知他的去向。父亲欲哭无泪，抓起挎包，踏上返程的路途，一家人还等着他养活呢，羊还等着他放呢！作为一个农民一刻也不能停止劳动，一刻不劳动就面临饿肚子！

1200元，那可是一家人的生活依靠，要不回来生活就没法继续。虽然数次要钱无功而返，但是锲而不舍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去讨债。这可是他第十次去讨债了。

傍晚的时候，父亲躺过河，走在河谷里，突然在他的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群年轻人，他们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姐夫，你干啥去？”一个年轻后生叫住了父亲。父亲一抬头发现是小舅子。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去要钱。

“这么长时间了，那个姓方的还没有给你钱？”

“没有，一直都没给！这次如果他还不给钱，我就把他的马拉走！”父亲发怒地说到。

“那样做不妥，属于违法，你要就事论事，只讨要你的钱！”说完我四舅望了望渐渐远去的同学，再上下打量了我父亲一番，最后坚决地说到：“姐夫，我也不回家了，走，我帮你讨债去！”就这样，我四舅又向来时的路上走去。

来到姓方的家里，我四舅替我父亲据理力争，但是姓方的油盐不进，一口咬定说米尔撒还没有给他钱。一看这样，我四舅说：“咱们去西安和米尔撒当面对证！”姓方的找各种理由，就是不去西安。一看这样，四舅真生气了，“那好，咱们法庭见！”

“你告你告去，告到中央我都不怕！”姓方的硬气地说。

“姐夫，你不是有个家门的爸爸在县上当局长吗，我给你写个诉状，你去县上找他。”

被四舅点拨后，父亲如梦方醒，看到了讨债的希望。第二天，他拿着我四舅写好的诉状和卖羊的那个欠条，就去了县上。

费了不少周折，父亲终于找到了当局长的爸爸，说明了来意，同时把诉状和欠条递给他。

“这诉状写的不错，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父亲他爸爸赞叹道。

“娃他四舅写的！”父亲回答。

……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买人家羊三年了，不给人家钱！这分明是诈骗么！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过两天你来我这里拿钱！”

父亲感激地半信半疑地离开了他爸爸的办公室。

两天过后，父亲如愿拿到了卖羊的1200元钱。

后来听说，父亲走后，他爸爸就给法院打了电话，法院给姓方的发了传票。刚开始姓方嘴硬的不行，一口咬定米尔撒还没给他钱。但是在审讯室里，几电鞭子过后，他苦苦哀求，态度极好，点头承认说米尔撒早就把钱给他了，是自己见钱眼开，独吞了。法院的人说把米尔撒叫来问个清楚，姓方的说什么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