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河文学专刊之作家李春晖 老 井

平邑街道大井一村老井 姜晓彬摄影

老井不知挖于什么年代，没有人说的清楚，连村子里年龄最大阅历最广的陈老爹都说不上来。估计最少有几百年了吧，青石砌成的井壁上留下十几道长年累月被井绳磨出的槽沟，深的有好几厘米，站在井口往下看，幽深的井筒子给人以神秘莫测的感觉，井壁上常年湿漉漉的，石缝里长着许多耐阴的蕨草，水面像小镜子铺在井底，趴在井台上往井里喊一声，马上传来嗡嗡嗡的回声。

井口的四周铺着几块桌面大的青石，挑水人经年累月的踩踏让它变得格外光滑。井边有一棵老柿树，苍老遒劲的枝桠伸向空中，春天淡绿色的柿树花落了，几只鸡在树下啄食，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更显出了老井的静谧。

人们的生活一天离不开水，家家户户有一口大缸，有瓦缸，有瓷缸。挑水用瓦罐，那个年代铁皮水桶很少，老百姓买不起，瓦罐便宜但容易坏，打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井壁上就碎了，所以有瓦罐不离井口破的谚语。

每天天不亮人们就早早起来抓起钩担，提起水筲去挑水，把缸灌满再下地干活，农忙的时候去晚了要挨号，耽误农活。清明过后这里会飞来一种候鸟，浑身墨黑色，体型比斑鸠小些，乡亲们叫它黑麦勺子，天不明就在树上叫唤，叫声好像“担水，担水”。听到黑麦勺子叫，大人就会揉揉眼睛，披衣起床，站在院子里喊贪睡的儿女，“快起吧，黑麦勺子叫唤啦。”孩子们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找钩担挑水的，磨镰刀准备割麦的，扛起锄头去耪地的，迎着初夏清凉的晨风走出家门。

村里没有活动中心，碾子和井台旁就是人们聚会谈天，了解外部信息和本村家长里短的地方。农闲的时候，大嫂大娘们会端上针线簸箩来井旁的柿树底下纳鞋底、做针线。冬天晴好的日子，井台旁边的矮墙下，则是老汉们的乐园，他们或蹲或坐在墙角的石头上，吸着自家种的呛人的旱烟，说着从爷爷的爷爷那里传下来的故事。

老井上也发生过一些浪漫的乡村情事，值得一表。那年老秦家的大小子柱子从公社农中毕业了，在生产队当记工员，小伙子长得精神，穿一件印有号码的红球衣，下摆扎在裤腰里，脚上是一双当时农村很少见的白球鞋，这鞋是在保定当工人的叔叔给他买的，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闺女们都会偷偷看他一眼。

这几天柱子每次早晨去井上挑水，都会碰见杏儿，不是他刚把水提上来，杏儿就到了，就是他没到，杏儿正往井底递井绳呢。一天早晨杏儿刚把瓦罐挂在井绳钩俯身去提水，忽然“哎呦”一声以手抚额说头晕，柱子见状忙放下挑子，帮她把水提上来。杏儿道了谢，坐在石头上歇了一会，看柱子走远了，才挑起水回家。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柱子纳闷：你头晕怎么不让你哥你姐来提水啊？

这天早晨，柱子又帮杏儿把水提上来，杏儿看看远近没人，从挎包里掏出一双鞋垫，脸上红扑扑的，递给小朱：“谢谢你给俺提水，俺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给你绣了一双鞋垫，不知道合适吧，你回家试试。”说完，扭头就跑了。

柱子拿着鞋垫，心里咚咚乱跳，鞋垫上面绣了一对鸳鸯在并蒂莲下戏水，这不是向他传递爱的信号吗。当地有这么个风俗，未出嫁的闺女只给自己未来的对象绣鞋垫，杏儿送给柱子鞋垫，就等于向他表白了，小伙子如何不懂得。从此他们的相会地点从井台转向了村外小树林、打谷场，从早晨变成了夜里。进入腊月，柱子就把杏儿娶进了门。在柿树底下纳鞋底的女人们都会说，杏儿这妮子，鬼精。

分田到户以后，人们兴起了挖压水井，这个村子离河近，挖个七八米就见到水了，后来基本上家家都有了压水井，就没有人再吃老井的水了，井台周围长起了多高的杂草。再往后，村里搞旧村改造，重新规划宅基地，老井被人家填平盖上了房子。现在家家户户吃上了净化的自来水，当年担水的瓦罐、钩担和盛水的缸都也不见了，陪伴人们几百年的老井也渐渐尘封在一代人的记忆里。

李春晖，男，山东平邑人，爱好写作、书画。山东省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平邑县作家协会会员。书画文学作品多次在省市级大赛中获奖。

电影文学剧本《金银花开幸福来》获第二届沂蒙精神文学奖三等奖。微电影剧本《顺藤摸瓜》获成语新故事全国微电影剧本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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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邑县作家协会出品 主编：姜晓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