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茉莉花开 （第2集 名字）

文/添翼

江山机械厂始建于解放初期，曾归属私人工厂。解放后，国家相应政策出台，将这类私有工厂划归为国有企业，厂里人员也都转为正式职工。同时，根据生产和人员招工情况，工厂陆续配备了学校、医院、家属区等带有福利性质的配套设施。

一到上班或下班高峰期，便可以看到人潮从工厂涌入或涌出的壮观景象，沿街小商铺也在人群来往中繁忙起来。

英子完全没有停留半刻余地，匆忙和张师傅、同事打完招呼后，便立马淹没在下班人潮中。

细微的抽搐声从屋内传了出来。可能是母子连心，还没进屋的英子就已经感应到一阵疼。

“妈我回来了”英子连忙从母亲手上抱过孩子，对于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婴儿来说，母亲的体味最具有镇静效果。果然，被母亲抱入后，婴儿立马停止了哭声，用头使出所有劲直往英子怀里蹭。

……

“吃饭了”老妇扯了扯边角发毛的衣袖口，走进后屋看了一眼正在吮吸奶汁的婴儿和搂着婴儿的英子。低声重复道：“吃饭了”，正注视孩子的英子，连忙抬头点了点。

屋子中唯一男性，也就是那位靠木凳上行动的老人听到声音后，缓缓把半弯曲的腰向上伸了伸，一只手仍然握着榔头，另一手紧紧压在一块铝皮上，尽管身躯微微抬起，可手？特别是压在铝片上的那一只，一丝没有移动。

“等英子好了，一家人一起吃”说完，老人又埋下头继续手中的活。

老人姓郭，自从二十年前因一场意外生病后，老人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郭刚”，至于从前的名是什么字？什么音？随着病魔折腾渐渐消失，周围邻居，甚至老人的家人到这位老人去世，也不曾想起。

可能名字在一个繁华世界中，仅仅代表的只是一个人，或曾经的一个人。

之所以将名字改为“刚”，自有老人的见解。作为一家之主，最主要的劳动力，二十年前正当壮年的他，却因身体原因无法给家人带来利好，反而在经济上增加负担，是他心中最愧疚，最大的一块心石。

本想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以免拖累，可当看到妻子、一双尚未成年的儿女以及还在世的母亲时，离去的念头即被熄灭掉。思来想去，活着，坚韧的活下去面对今后的困难。“刚”就是在告诫他自己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唉，还是没有以前灵活”郭刚放下榔头，把五根弯曲变形的手指放在空中上下伸展活动了几下，自言自语嘀咕。

接着，他伸出两只分布零星斑点的纤细手臂，用力支撑在身旁那张替代他腿脚的木凳上，胳膊肘每向上提升一下身体，他就深深呼吸一口，待手臂将上半身支撑到木凳一样高度时，手劲一蹭，臀部便稳稳地坐在了木凳上，而那双脚无力的脚也乖乖弯曲在木凳边。

木凳开始移动，脚也开始移动，其实，自从郭刚再也无法行走开始，他的脚便与木凳捆绑一起，就像被捆绑的宿命，无法分离。

一盘青菜，一小碗刚刚从蒸锅里出来的芙蓉蛋，已经摆放在桌面上，色彩显得那么清晰可见。老妇小心翼翼将芙蓉蛋摆放在一边，而郭刚也正磨着凳一边向老妇靠近，一边打着手势，指向英子后屋方向。

英子从后屋走了进来，看见摆在自己座位方的蛋，笑笑说：“爸、妈马上要发工资了，来来，咱都尝尝妈的手艺。”

老妇紧绷下脸，说：“这不光是为了你，还为了我的外孙女。”

郭刚听后也在一旁帮喝道：“吃吧，吃吧！”

碗里的芙蓉蛋嫩黄饱满，尽管摆放在英子面前，却没有增加她一丝食欲，反而让她的眼随着头低了下来。

她拿起碗筷头狠狠刨了两口，突然站起身，端起盛着黄嫩香口的蛋碗，对准母亲饭碗，用竹筷一切一抛的连贯动作，将一块蛋蓉精准掉入碗内。

接着，又将蛋碗对准正埋头吃饭父亲方向。察觉的父亲连忙用手摇摆，可蛋蓉已经穿过父亲的手和筷子，稳稳当当躺在父亲碗里。

“这孩子，我们知道你孝顺，可…”刚想把死去丈夫、又要单身抚养孩子的种种困难说出口，父亲立马止住了嘴。他知道，这些困难必不可少，可说出来的话却会再一次令英子陷入痛苦中。

睡在后屋的婴儿，正在自己的梦乡里游玩，还殊不知在这大千世界中，已经发生与她有关的事情。

说起她的父亲，万林先，半年前还在兴奋即将升为父亲，可半年后，也就是现在，他却与自己女儿阴阳两隔。

万林先大英子五岁，父亲万红军是江山机械厂一名技术员，英子的父亲郭刚虽是一名钳工，但由于技术在单位数一数二，每遇上技术上难题万红军便拉上郭刚，一边嘬酒，一边探讨技术上的问题，一来二去，两家大人关系密切，两家小孩也常常玩耍在一起。

从朦胧青春时期开始，万林先就喜爱郭英，而郭英也能从青春少女情怀中感觉到万林先对自己的爱。同样，她也喜爱对方。虽然，最初大家没有表露，但双方都彼此互装载着对方，只是羞于年龄还小，两人将爱深深埋藏在心底。

洗刷完碗筷，英子走进后屋。吃完奶的婴儿熟睡在摇床里。天色黯淡下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英子的脑中却不断翻现曾经的许多画面。

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特别是曾经美满的婚姻，突然…想到这，英子摸了摸身边的婴儿，也许这就是命吧！心中不由对自己说。

一股茉莉花香从窗外飘了进来，英子不由念叨“茉莉”，想起父亲给孩子取的名字，英子俯下脸亲了亲孩子，低声说：“宝贝，你有名字啦！明天就给你上户口去。”

说完，英子转身顺着灯线拉了一下，屋内暗了下来。（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笔名添翼。代表作散文集《似水柔情》。作品《木凳》获全国第五届“书香三八”征文一等奖；《使命》获重庆市首个“中国医师节”（记者、作家组）三等奖；《光明使者》获“电力故事 家国情怀”庆祝改革开放40年征文奖等国家级、市级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