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翼

婴儿的哭声让你不得不紧蹙。

其实，正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位女人，都有各自的命运，只是对于她们来说顺命而已——

这是一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的砖瓦平房，没有现代主卧或客厅的概念，只是在房中用一道泥土竹片混裹后隔离出前屋和后屋，而两间屋子通道旁筑有简易的灶台，台上正冒着饭菜香气。

屋子前、后各有一扇木门，两扇相比，一扇略宽，一扇略窄。在南方，人们通常将宽的称为前门，窄的称为后门。一道光亮从屋顶瓦上斜射进来，给这间平淡的房间增添了一丝希望。

“还哭”正在灶台上忙碌的老妇叹了口气轻微说到。

哭声响亮，对于一位出生一月的婴儿来说，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回答。

后屋中的年轻妇女，连忙一边用手抱起婴儿，一边掀起衣角，一股诱人的芬芳从年轻妇女体内散发出来，婴儿两手不由欢快抓舞——一会儿功夫，婴儿便躺在年轻妇女怀中熟睡起来，嘴依然贴附在年轻妇女的肌肤上，脸上透出红润且天真笑容。

“妈我该上班了，孩子奶已吃，现在睡熟了。”

年轻妇女的话，引得正在灶台上忙碌的老妇人回头看看。

“吃饭吧！不然上班迟到”老妇说。

就在这时，坐在前屋窗前的一位老人，望了望室外，回过头感慨道：“今年咱家的茉莉花，开得特别茂盛，就给这孩子取名茉莉吧”

“爸，听你的，就叫‘茉莉’”年轻妇女扯了扯皱起的衣角，从后屋走了进来。

一张四方桌稳稳当当立在前屋左墙边，桌上的菜正冒着热气。

“爸，吃饭了”

老人扭动身子，看了看桌面说：“孩子他妈，女儿现在正需营养，给她加个鸡蛋。”

“不要，不要”年轻妇女连忙将碗筷一一摆放在菜的四周

“老头子，快吃吧！我知道给咱女儿补补，还有我们的小外孙女呢！”老妇走进来说。

坐在凳上的老人缓了缓身子，一扭一拐的磨动双脚，连带木凳向前移动。膝盖与小腿间就像束缚在有限空间里，无力支撑身躯，但这位老人是否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腰部带动臀部，再带动下方的木凳，说了奇怪，木凳就像吸附上一样，惯性地与老人身躯前行。

“明天，就去上户口，妈你在家做几道好菜，咱们庆祝一下，我上班了”说完，年轻妇女擦了擦嘴角离开饭桌。

“英子，下班早点回来，孩子还要吃奶”老妇人连忙起身对年轻妇女说。

“知道了，爸、妈，我走了”英子答应着走了出去。

英子所在工厂距离自家住宿并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就可以看见工厂厂房。沿途附近居民开的各类小商店，工厂公办的学校、幼儿园、消防队、医院以及来往穿梭的人们显得四周一片繁华。

能拥有国营单位名额，对于七十年代的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自豪的事情。当年要不是父亲突然生病，需要有人照顾，还在通远一个偏僻乡村支农的英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到父母身边，并解决工作问题。

一阵阵紧促而轰隆的机械声从各个厂房里传出。这家拥有五千多名职工的国有机械企业，在七十年代的经济大潮下，呈现出繁忙景象，生产产品销往全国各地，产品数量常常供不应求，每天，工人日夜轮换加班赶制。

“英子，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一位瘦高中年妇女走过来，惊讶问。

“不了，张师傅，在家除了照顾孩子，也没有什么事，闷得慌，还不如在单位上班过得快”英子看见张师傅回答。

自从英子下乡返城进入工厂，张师傅就成为英子的师傅，手把手带她掌握零配件生产工序，直到考工合格正式担任工作。张师傅的爱人也是单位职工，两夫妻对英子的照顾如同父母对女儿。

机械生产主要在零部件加工上，英子所在的齿轮车间，是将一定模型的配件，按照要求进行机械打磨或切割。这在行业中也算得上一项精细工作。

车间是一间长形大厂房，各台机器有规则的摆放，每台机器上的滚齿在带动下飞速运转。就在英子的左手边，一台机器悄无声响，英子立马转过头，眼睛闪烁出晶莹的光芒。

半年前，本还处于幸福的她，一瞬间失去至亲的爱人。一场感冒引发的精神不集中，令正在机器上操作的丈夫倒在工作台上。说来这场意外事故令人难以置信，可人的命早已有了定数。

怀孕不到五个月，丈夫离去的确让英子悲痛万分，她也想随丈夫走，可摸摸正在肚中孕育的孩子，离去的想法就立马被浇灭。现在，看到孩子从自己身体上呱呱落地，心中对生活的欲望再一次点燃。

英子带好工作帽和手套，将一个零件放在机器轴心上，按下按钮，套在轴心里的零件在设定程序中开始转动，打磨，削个…

说起这场事故，大家都感到惋惜，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说没就没。事发后单位出于照顾，决定将英子调往其他部门。可生性倔强的她，只是口头道谢了一番，执意留在原有岗位上。

说起留在这个岗位上也是有原因的，各项加班费用合在一起，每月工资单上都高于其他岗位工资。虽然现在工作累是累点，可目前正是花钱时期。

家里孩子还小，自己累点无所谓，可孩子不行，做母亲的都希望孩子有个好，虽然英子知道自己今后给孩子创造的条件谈不上好，但当妈的，谁不希望把自己最好的留给孩子呢？

“英子呀，多注意身体，有啥需要告诉我”车间工会主席戴着老光眼镜晃悠悠来到英子旁边，一双眼睛细小有神地看了看转动设备，再看了看机器旁堆放的加工零件，说：“这么多，英子，你还是别太逞强，身体重要。”

英子点了点头。

说起这位工会主席，对英子的照顾过于周到，特别是如今英子的状况，这位工会主席更是喜爱在英子旁边转悠，一会儿说检查，一会儿说监督。

“叮铃铃——”工厂统一下班铃响了，车完最后一件齿轮后，英子将机器停了下来。她的心其实早已飞回了家中。

这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从厂房走出，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一下子被涌入的人群占满。大家身上都带着汗味和机械装备上应有的机油味道。（未完待续…）

2019年10月30日

作者简介：

笔名添翼。代表作散文集《似水柔情》。作品《木凳》获全国第五届“书香三八”征文一等奖；《使命》获重庆市首个“中国医师节”（记者、作家组）三等奖；《光明使者》获“电力故事 家国情怀”庆祝改革开放40年征文奖等国家级、市级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