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眼”里的呼唤 | 作者：王强东

父亲又去“幸福苑”吃饭了，“云眼”里只剩下小院那一地班驳的光影。

不止一次，这样静静地打开手机，通过“移动看家”“云眼卫士”打量着父亲的模样，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放大时甚至可以听到父亲的鼾声，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惊扰他老人家的美梦。只是，这样温馨的场景也不多见，更多的时候，隔着屏幕，透过“云眼”，我看到的是父亲落魄的样子，孤寂的身影。小院一角的葡萄叶，挡住了视角，看不清他的面容……

心中，五味陈杂。我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是否妥当？至少，我和千里之外的小妹，每每想父亲时，能打开手机，打开“云眼卫士”，隔着屏幕偷偷端详父亲的样子。纵然一时了却心中无尽的思念，却徒劳又增添了无限的牵挂。父亲，一个人的日子还好吗？是否会想起我们兄妹，想起过世两年多的母亲？答案是肯定的，父亲很孤单，除过吃饭，就是发呆，时常看到他在视频的左上角，正屋条形柜桌前久立，视频看不到的堂屋正中，端放着母亲的遗像，照片里的母亲阳光灿烂……

有些日子，没敢在“云眼”中喊话了，只因父亲很生气，突然从空中传来的呼唤，会惊吓到他老人家，每次他都会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好一会，才挣扎着起身，蹒跚着走近，眯着眼仰望着摄像头，大声地吆喝着：

“揍啥嘞？吓人一跳!”

“爸，没事，你吃了没有？”

“吃了！”

“吃啥？”

……

父亲，多是这两句，就转身走回长沙发，或斜躺，或用手肘支着头一言不发。我知道，他老人家又在埋怨我不常回家看看了。说起来惭愧，自打母亲走后，近两三年来，父亲愈发郁闷，常独自一人发呆。我也尝试着让他来城小住，可他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而我也要上班，忙于四处奔波，把父亲一人扔在家里，楼道里没有电梯，父亲行动多有不便，一坐就是一天，难得下一次楼。

没住多久，等不到春暖花开，父亲就急切地回老家了，毕竟那里是生他养他，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可回老家住，首要问题就是一日三餐。曾尝试着，让他去叔婶家吃饭，姑姑们也盛情相约，父亲均执拗着不去。终于，疫情缓解，涧南庄“幸福苑”重新开门了，一日三餐，专门解决老年人“吃饭”问题！村子里，约有十余名年龄相仿的老人们，聚在一起热喝着吃饭、聊天，日子倒也清闲滋润，父亲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端午回家，带了些粽子，父亲连声嚷嚷着，让我拿回城里。原来，每逢节日，会有许多好心人士，走进“幸福苑”慰问老人，他们早吃过了。心底，由衷地感谢这些好心人，感谢如今的幸福生活，让老年人享受到党和政府阳光般的温暖。父亲说，院子里的葡萄又挂果了，到天热成熟时，一颗也不剩，说什么也得分给大家尝尝。

忙碌了一周，又是周末，直到四岁的小女儿，送上了“父亲节”礼物，一件橘红色的纸剪的“领带”时，我才猛然醒悟，明天是父亲节。忙打开手机，透过“云眼”，去看看父亲。葡萄藤绿意正浓，小院里一地阳光灿烂，父亲依然斜靠在沙发上，左手边是电视遥控，面前一张简易圆桌上，放着些“礼物”，或许是“父亲节”的福利？一个绿色的水杯冒着热气，想必正准备吃药？从西侧墙壁大镜子的反光里我看到，电视里正播放着“中国国际空间站”三名宇航员向祖国敬礼的画面，转眼间又切换成体育频道，“中国女排五连胜”的场面令人振奋！

控制不住情绪，我打开了“云眼”的语音功能：“爸，吃了吗？”父亲照例被吓了一大跳，移步至“摄像头”前，大声说道：“吃了，有事吗？”他刚刚做过“白内障”的眼睛，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满头的短发已经全白。

“我打过第一针了……”父亲以为我说的是打疫苗的事情。

“爸，明天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没事不用来回跑，我去幸福苑吃。”

“爸，想你了，父亲节快乐！”

忘掉了所有顾忌，我忘情地“云眼”里呼唤着。

“神经！”

云眼里，父亲背过身去，走进了里屋，明显地有个抹眼角的动作，他掉泪了？一时间， “云眼”里一片空白，心底却热血沸腾，关掉“语音功能”，对着父亲的身影，我大声地呼唤着：

爸，我爱你，父亲节快乐！

作者简介：王强东，河南济源人，济源作协会员，爱好文学、骑行、音乐等，现供职于济源市北海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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