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公孙树

山坡上长着棵公孙树，风雨里，他已经站了一千多年，我去看看他。

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湖，我从湖里灌了水——用的是晚清的花瓶，里面盛着民国的尘埃，我要把水浇到他的根上。

他的根，浸润过宋朝的雨滴；他的干，沐浴过金元的风露；他的枝，经受过明清的寒霜；它的叶子，都已经凋谢在历史的苍茫里了。

坎坷的一条山路，灿烂的一抹秋阳。怀揣着朝圣者的心态，我轻轻地走向他。

我希望能远远的看见他的身影，可是大山挡住了视线；我希望飞鸟能给他送去消息，可是飞鸟却逃去了踪影。

我希望转过山弯，看见的是他向我招手的姿势；可是，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浑然不觉，是那么无动于衷。

有大山的衬托，显不出他的高大；有小树的环绕，显不出他的清新。但我仰望他的时候，为什么满眼都是苍翠？

想和他握握手，可是他不肯弯腰，我只能轻轻抚摸他的肌肤；想和他谈谈现在，他却一直凝视着远方，我只好任自己的思绪漫延。在我之前，一定有人来看过你；在我之后，还会有人来看你。他们会像我一样，为你带来滋润生命的水吗？

我把湖水轻轻地浇在他的脚下。干坼的山土，很快把水吸收。我带来的水太少了，也许根本流不到你的深处，我想为你献出自己的眼泪，你能接受我泪水的苦涩吗？

那夕阳，还是以往的夕阳，在天边书写黄昏。我突然决定，今夜，我要在这里陪你。山睡了，路睡了，但我知道，你醒着……

那朝阳，还像以往的朝阳，从东方升起黎明。朝晖里，我走出了老远，回头看你，你还沉默着站在那里，为什么竟不肯送我？

不送就不送吧，我已经把心留给了你。你也许不知道，离开的时候，我的怀里珍藏着你的信物，那是秋风送给我的，从你枝头飘下的一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