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似的群山

女人说，这里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远处的山横在那儿，我说它们像一群白象。男人说，它们一点也不像白象。女人说，可你当时说他们确实像一群白象。男人说，那是因为你说它们像一群白象，我才说像的。女人说，我现在说它们像一群白像，你还觉得像吗？男人说，傻瓜才觉得它们像一群白象呢，实际上他们更像一群骆驼。

女人笑了笑，问道，可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他们更像骆驼？男人说，是因为你先说像白象，我就没说骆驼。女人问，其实你根本就不觉得那座山像一群白象，对吗？男人说，对，因为我一开始就觉得它们更像骆驼。

女人捋了捋头发说，其实我当时也觉得他们未必像白象，我是随便说的。你却说真是太像了，我才觉得也许它们真像一群白象。男人说，当时我就想告诉你，其实它们更像骆驼。女人问，那你为什么没有说？男人说，我怕你伤心。女人惊异地问，怕我伤心，你就骗我？男人笑道，这不是欺骗，这是尊重，因为我当时爱上你了。

女人耸了耸肩膀，她说，爱上我了，你就觉得那座山像一群白象？男人说，对啊，不过如果你说他们像骆驼，我会觉得更合适，可是你没有说。女人解释说，我说它们像一群白象，是因为我当时没戴镜子，我看不清。男人说，看来你的眼睛早就坏了，我以为你是生了孩子之后……

女人打断男人的话说，后来我带着孩子来这里散步，发现其实它们更像骆驼，那时我已经戴上了眼镜。男人笑道，你戴上眼镜之后发现我的脸上有麻子，就开始和我生气，对吗？女人说，不，我没有嫌你脸上有麻子。我记得回来之后，我告诉过你，其实那座山更像骆驼。你当时说，不，它们就像白象。

男人说，那时我还爱你，因为你说它们像白象，我就觉得像白象，我不想改变了。女人问，其实你一直觉得它们像骆驼对吗？男人说，自从你说它们像白象，我就再也没觉得它们像骆驼。女人问，那你什么时候又开始觉得它们像骆驼了呢？男人笑道，什么时候？三个孩子都成家以后，我们老了，啥也不能干了，我才觉得那座山更像骆驼。

女人问，要是我现在说，它们像一群白象，你还觉得像吗？男人说，傻瓜才觉得它们像一群白象呢。女人问，你现在不爱我了？男人说，不是不爱了，是不必再说爱了。女人说，为什么不必再说了？

男人呵呵笑道，那些人不是都老了吗？因为我爱你，包容了你的一切，他们才没有追到你，不是吗？女人说，其实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远处的群山更像骆驼，因为我后来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白象，你怎么没说呢？男人说，说没说不是一样吗？反正我们心里都已经觉得，远处的群山更像骆驼，不是吗？

女人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走过几十年的风雨了。

男人问，为什么？

女人说，因为远处有一片本来像骆驼而看上去却是白象似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