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我又走进驻栖霞市山东陆军预备役某团团史馆。看着一幅幅解放汤阴战斗的照片，我五十四团（该团当时的番号）冒着守城敌人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的猛烈炮火，英勇奋战，血与火的场景在眼前滚动，厮杀声、刺刀碰撞声在脑海里震荡。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反动派发动了全面内战。我五十四团在刘邓首长的指挥下，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打到汤阴城下。在解放汤阴的战斗中，我五十四团活捉国民党第三纵队中将司令、东陵大盗孙殿英，与友邻部队全歼守军的辉煌战绩，受到纵队嘉奖和刘邓首长的高度赞扬，载入了我军解放战争的历史史册。

孙殿英其人

孙殿英，1889年生，乳名金贵，河南永城人。其虽然家境贫寒，但从小游手好闲，养成了顽劣好斗的性格。童年得了天花病，留下了一脸麻子坑，人都管他叫“孙大麻子”。

成年后，他不务正业，靠赌博发了点财，二十五岁当土匪贩卖大烟土，二十七岁那年加入豫西会道门之一的庙道会，还混成了头目。三十三岁投到军阀吴佩孚的部队并当上了连长。后又拉着自己的人马投靠了山东军务督办张宗昌，弄了个直鲁联军第十四军军长兼大名镇守使。北伐战争中被国民革命军打败，收编为国民十二军仍当军长。

孙殿英

1928年6月孙殿英率部驻防蓟县的马伸桥。期间惯匪马福田窜到东陵盗墓，孙殿英知道后带一个团打垮了马匪。发现有发财的机会了，七月初孙殿英就以军事演习为名，把守陵的满人和老百姓全部赶走，对东陵方圆三十多里的地盘实施了戒严。用炸药炸开陵墓，刀劈斧砍打开棺木，把慈禧太后和乾隆皇帝两座陵墓内的奇世珍宝盗掘一空。

事后立马被满族遗老和末代皇帝傅仪等状告到国民政府。这事太大了，盗的是慈禧太后和乾隆皇帝的陵墓啊，消息很快传遍全国，震惊了朝野。名人政要纷纷谴责，要求严办。

流氓土匪成性的孙殿英也感觉要大难临头，害怕了，赶紧把最好的奇世珍宝贿送给蒋介石、宋美龄等国民党核心人物，从而逃脱了杀身之祸，保住了性命。

1930年，孙殿英眼看反蒋实力强大，遂投靠了冯玉祥，后发现形势对冯不利，又投靠了张学良。九·一八事变后，其率部于赤峰狙击日军进攻，经浴血奋战被分割包围，突围后移驻沙城一带。这应该算是他一生中打的唯一的一次有良心的正义之仗，一时受到好评。

1943年4月，孙殿英部在林县被日军包围，眼看突围无望，于23日向日军投降，并当上了伪新编第五军军长，移驻新乡。1945年日本投降后，其再次投靠了蒋介石。

蒋介石尽管对他不再信任，但因急需兵马剿灭共产党，遂任命其为新编第四路军总指挥，追随蒋介石反共反人民，打内战。

1946年10月，时任第四方面军第三纵队司令官的孙殿英，带领部队进驻了汤阴。叫嚣“占领林县城，威震太行山”。多次袭扰我解放区，经过几番较量，损兵折将后就龟缩在汤阴城内。

攻下汤阴城

豫北是蒋介石联系陕西、山东战场的重要枢纽，汤阴是豫北重镇，乃国民党军队在豫北的重要据点之一。城墙十余米高，厚达五六米，城垣四周遍筑明碉暗堡，并设有支援各点的箭楼，城墙挖有三层射击孔，护城河宽六米多，深约七米，旱季无水，河底埋设了大量地雷，护城河外有四至五道鹿砦。守敌为了强化外围作战，城外设有多处据点，在日军构筑完整防御体系的基础上，又加强了火力体系。

1947年4月，刘邓首长命令解放汤阴。各部队进行了战前动员，纷纷提出“攻下汤阴城，活捉孙殿英”的战斗口号。

解放汤阴资料图

4月5号晚，我五十四团和友邻部队抵达汤阴，决定先攻克张庄，作为攻城依托，然后进行土工作业，向城墙方向挖掘交通壕，构筑进攻出发阵地，再向城东北角实施突破。

6日20时，战斗打响。我十八旅绕过敌据点，一举攻克了东关。孙殿英知道这是关乎他命运的关键一战，所以亲自上阵督战，对不听指挥、贪生怕死的直接枪毙了几十人，其他士兵不敢怠战，拼死抵抗。再加上坚固的工事和猛烈的火力，兄弟部队进攻受挫，战斗暂时停下来。

11日，刘邓首长命令，三纵、六纵再次发起进攻。三纵向南关和西关进攻，六纵向北关和东关进攻，首先夺取张庄，作为攻城依托的战略计划不变，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经过反复争夺，至15日黄昏，十六旅一举攻下张庄，从汤阴城的东北方向，撕开了一个口子，把城东北敌人的防御阵地直接暴露在我攻击部队之正面。

孙殿英眼看我攻城部队势如破竹，形势不妙，慌忙向蒋介石求援，惊呼“张庄失守，汤阴难保”。王仲廉部奉蒋介石电令，立即起程向北进发，支援孙殿英，以图解汤阴之危。他哪里知道，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早在我刘邓首长的掌控之中，此时我十八旅奉命和太行山独立旅继续围困汤阴，十六旅和十七旅协同三纵南下打援。

王仲廉亲自率四个半旅为第一梯队，分三路沿平汉铁路北援汤阴，途中被我十六旅、十七旅和三纵分割包围，经过两昼夜激战，18日，全歼其第三快速纵队和四十一师、六十六师各一部，俘虏其纵队司令李守正以下官兵近万人，缴获其全部坦克、汽车等轻重武器装备，同时收复了淇县、滑县和浚县三座县城。王仲廉兵团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后，收拢残兵败将退缩新乡，自保性命。

21日，我六纵和三纵继续攻城，十八旅以两个纵队总预备队和我五十四团佯攻东关，相继登城，并监视外围石家庄的守敌。经过逐个拔点夺隘，此时的汤阴被我军四面围困，成了一座孤岛死城。

5月1日18时，刘邓首长下达向汤阴城发起总攻的命令，六纵的山炮群向城墙东北角猛烈轰击，城墙四周的枪炮也同时向敌人城墙、工事和暗堡发起火力袭击。友邻四十六团一营刚冲到城墙的突破口，就遭到敌人密集火力阻击而退了下来。

19时30分，在炮火的掩护下再次发起攻击，四十六团三营从城东北角登上城墙，占领并控制了二十余米的突破口。此时，汤阴守军总队副司令刘月亭手持机枪督战，并组织预备队向我突入部队猖狂反扑。被四十六团后续部队击退，并跟踪冲入城内展开巷战。在十六旅的策应下，十七旅四十九团亦突破敌防御胜利登城。三纵也同时突破了西门。

我五十四团登上城墙后，迅猛向城内纵深发起冲击，一营沿城墙向南发展；二营向西南发展；三营殿后，支援一营和二营。部队攻入城中心时，敌“奋勇队”垂死挣扎、亡命地同我一营和二营拼杀，一营营长卢安顺发现自己的部队过于集中，不利于展开火力，当即命令一连和二连抢占房屋制高点，配合三连和二营。二营四连和五连则在敌侧翼配合一营和六连，向负隅顽抗的敌人实施交叉火力杀伤。

三连和六连得到一、二、四、五连的火力支援，很快把敌“奋勇队”全部压制在一条街上。顿时，我们的机枪、冲锋枪、手榴弹从屋顶、门窗、墙角和店铺的柜台下，一齐向敌人进行短距离的火力杀伤。三营突击队趁敌阵脚大乱，一鼓作气冲上去同敌“奋勇队”缠在一起，进行肉搏战，随后三连和六连也上起刺刀冲上去，整个汤阴城中，只听得杀声和刺刀碰撞声响彻云霄，只看见刀光火影闪烁夜空，战斗激烈残酷，我军官兵越战越勇，敌人抵挡不住，连爬带滚，拼了命地向岳飞庙和敌司令部逃窜。一营和二营紧追不舍，趁机占领了孙殿英的司令部，匪首孙殿英趁乱率亲信由地道逃出城外，残敌纷纷向南门逃跑。我五十四团陈新照副团长率三营继续跟踪追击，协同友邻部队将孙殿英的贴心“奋勇队”全歼于南门外。

此时，城内的战斗也接近尾声。城外的敌人见大势已去，和攻击部队短暂交火后就缴械投降了。

活捉孙殿英

拂晓，部队正在打扫战场，肃清残敌，忽然有人在高处大喊：“孙殿英脸上有麻子，只要是麻子都抓起来，送到岳飞庙等待辨认。”

我五十四团首长从俘虏口中得知，孙殿英和副司令刘月亭携随从亲信，已从城墙下的地道出城，向城东南据点石家庄方向逃跑，即命令一营和二营用预带的绳索，越过城墙跟踪追击，歼灭了残敌。一营副教导员柴兴起带一个排和侦察排长史书亭追到石家庄西一座独立大院附近，发现几个敌人鬼鬼祟祟地朝门外张望，柴兴起当即鸣枪迫降，敌人闭门不出，这时一营教导员贾有全带追击部队赶来，包围了大院。

此刻的孙殿英，已成瓮中之鳖。为了保命对副司令说：“交枪吧，打也不中用了。”周围的七、八个副官、卫士和三个高级军官，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开大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齐声大喊：“我们孙司令愿意交枪，请贵军不要误伤了孙司令。”

柴副教导员和侦察排长跨进大院，见十多个敌人围在一起，中间有个身着美式军官服的高个大麻子，此人正是汤阴守军中将司令孙殿英。

在押送孙殿英一伙路过石家庄时，我五十四团团长芦彦山和政委李少清也骑马赶来了，孙殿英一看是“长官”赶忙迎上去双手作揖，连声说：“兄弟已交枪，不反抗、不反抗，请多多关照。”芦团长接过话头追问道：“枪交了，为什么不把你挖慈禧太后和乾隆皇帝陵墓盗得的宝物也交出来？”孙殿英说：“九龙宝剑早就送给了蒋介石，慈禧口中含的宝珠送给了宋美龄，翡翠西瓜送给了宋子文，我这还有一把宝剑。”一边说一边从腰带上解下用红绸布包裹的一把“龙泉宝剑”。事后才知道，这是一件黄金精制的珍贵文物。

乾隆皇帝陵

孙殿英一伙被送到旅部后，驻地盛况空前，人山人海，载歌载舞，锣鼓声、鞭炮声几日不绝。城乡军民同庆豫北大捷，连附近磁县、涉县一带的老百姓也扶老携幼赶来庆祝，看望子弟兵。

在汤阴战斗中，我五十四团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一连和三连作战机动灵活，顽强勇猛，歼敌和缴获最多，各立集体一等功。因活捉孙殿英，一营副教导员柴兴起荣立纵队大功，侦察排长史书亭荣立纵队特等功。五十四团受到纵队通令嘉奖。

经过初步审讯，纵队即把孙殿英押送到河北武安县战俘营。孙殿英所在的战俘营是第二野战军训练班。开始其自知罪孽深重，共产党不会饶恕他，态度很不老实，当听到他那些部下有的参加了解放军，有的拿着路费解甲归田了，才真正相信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再加之念其在抗战初期曾一度英勇杀敌，所以对他非常优待，批准带一名卫士照顾其生活起居，并想方设法帮助其戒除毒瘾，才逐渐消除了敌对情绪。

孙殿英在病危之际，忏悔说：“我过去做了很多坏事，对不起民众，对不起共产党，共产党宽宏大量，不记冤仇，比蒋介石不知好了多少倍啊！”但终因其几十年的吸毒恶习，染上了当时的不治之症“烟后痢”，1947年9月30日，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的东陵大盗孙殿英因病去世。

文 | 范立才

原文发表于《烟台晚报烟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