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林：老父亲的柿子树

“这柿子该摘了吧！”，母亲站在树下望着高大的柿子树好久，突然间问道。“应该是的吧！看这颜色……”我不确定地回答着。高大的枝干，累累的硕果，让我们母女的采摘工作进行地异常缓慢，这些工作原本是由父亲一手负责的，如今却让我们母女笨手笨脚地忙乱着，正如父亲的去世，留下我们母女四人手足无措地应对着生活……

听母亲说，这柿子树是在我八岁生日那天父亲种下的，柿子柿子寓意我们事事如意，所以在种下的这些年，父亲格外精心照顾这棵柿子树，松土，施肥，捉虫，打药……每次父亲忙完农活之后，都要来屋后面的柿子树周围转两圈，咕叨着下一步的农活。等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我和父亲就要上场了，一个个通红透亮的柿子装点着高高的柿子树，经验老道的父亲根据柿子的颜色估摸着柿子成熟了就准备采摘。采摘工具是父亲独家制作的—— 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头上有一个铁丝圈，铁丝丝圈上套着一个布袋子，把小圈对准柿子一套，再一拉柿子就掉进布袋子里了。树梢上的柿子够不着，父亲就徒手爬到树上举着竹竿摘下一个个柿子，而我则提着篮子兴奋地在旁边等待着，然后把柿子一个一个地装进桶里。每次采摘完了，父亲都会挑一个最大的红柿，撕掉表皮后把甜如蜜的柿芯塞进我的嘴里，然后嘲笑着我像个贪吃的小猫。父亲挑着桶悠悠荡荡地走在前面，我一蹦一跳地撵着父亲的脚印跟在后面。感觉那时候父亲就像儿时行走的平坦路，只要有父亲在，我们的成长就没有饥饿，没有心中的怯念，他就像一个英雄一样，会一直保护守护着我们。

父亲是个耿直的农村汉子，文化不高，嘴又笨所以在父爱上从来没有享受到别人家的甜言蜜语，但是父亲的爱从来不比别人少。父亲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骑上他最心爱的车去姑娘的学校，尤其是摊上一个马大哈总爱丢三落四的小姑娘之后，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学校一趟，记得有一次父亲给我送作业本临走时还塞给我一提我最爱的柿子，作业本递到我手上之后恶狠狠地对我说：“下一次再忘记了，就不管你了……”，然而每一次打电话给他，他还是会屁颠屁颠地往学校跑，一路上，遇见相熟的人问话总是回答道“去给姑娘送东西啊，唉，这个麻烦精！”父亲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荡漾着幸福的表情…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身边的父爱一直延续到高中毕业，大学我选在离家稍近的武汉。说离得近，地图上也有两百五十多公里，这也再不是父亲能够骑摩托车就能够轻松到达的了。待到十一国庆的时候，父亲把柿子采下收拢放好，只等姑娘们回家的时候，把甜蜜留给他们永远的孩子。再做成一些带有霜花的柿子饼，只等姑娘离家的时候，把爱装在我们的行囊中。这无尽的呵护，都是表面刚强的父亲爱姑娘的独有方式……

如今，又回到老屋后的柿子树下，又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却再也没有那个给我摘柿子喂柿子的人了！父亲走了，一切是那么突然，原以为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可是在父亲离去的刹那，内心却是一片空白，习惯了父亲的耿直，也为他的耿直而埋怨过，突然之间这一切却不存在了，就像生命里缺失了颜色一样，那一刻所有的东西都暗淡了…

依旧是高大的柿子树，依旧是通红透亮的柿子，却没有了树下忙碌的身影，我拿起一颗柿子，轻咬一口，唉，父亲啊！这柿子怎么不甜了呢？

作者：叶君林 濯港镇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