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图版权归于网络。棒槌鸟

长白山中的夜晚，有好多飞禽走兽的啼鸣让人闻之丧胆，如虎啸、熊嗷、狼嚎，还有猫头鹰的啼哭和惨笑。相信，没有到过长白山的人露营在长白山中，一旦听到某种啸叫，肯定会魂飞胆丧，卷铺盖走人。

那几年，山中忽然出了一种鸟儿的怪叫：“娘呀，你在哪？娘呀，你在哪？”声音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最终吓跑了很多挖参人。

★山林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怪鸟的啼叫

上世纪六十年代某个秋季。

这年又是收山的大年。长白山中所说的收山大年，并非闰月，而是指野菜、草药、人参、山果、蘑菇的丰收年。

长白山人参

立秋一过，山中各个屯落的棒槌伙子开始陆续进山。凡是被认为今年能够出土“棒槌”的山林，都先后搭建起了一座座山窝棚。棒槌，即长白山人参，是长白山挖参人的黑话。传说人参深通人性，怕称名道姓会吓跑人参，所以，挖参人都称人参为棒槌。

夜晚的山林中，繁星满天。劳累了一天的棒槌伙子们在棒槌窝棚中鼾声如雷，沉入梦乡。

夜深人静之时，随着山中猛虎的长啸，狗熊的咆哮，还会有野狼凄厉而悠长的嚎叫。不必担心，真正的棒槌伙子并不恐惧它们。因为猛兽一般不会主动到棒槌窝棚来。同时，人参鸟儿也在夜晚活跃起来，那可是棒槌伙子们最喜欢的天使。它们的歌声，就是挖参人的行动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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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座座棒槌窝棚门前，都会有一点火光明明灭灭，那是一个个棒槌窝棚中的老把头正在抽着旱烟袋倾听人参鸟的叫声，思谋着明天寻找人参的地点。老把头，是长白山中的挖参人对最有经验最有权威的挖参人的尊称。在长白山挖参的行当中，老把头是绝对的权威，他们是一伙伙棒槌伙子的头领。

★是“娘呀，你在哪？”还是“兄弟，你快跑！”

这座大山沟叫做棒槌营子。据说，这座方圆上百里的大山沟中丘陵纵横，森林茂密，是大清国吉林打牲乌拉总管衙门专门采挖长白人参的“贡山”。由于当时建有很多采挖人参的棒槌窝棚，因而被称为“棒槌营”——即采挖人参的人住的窝棚多，像军营一样。

此图版权归于网络。挖参人

棒槌营由于自古盛产人参，因而年年进入这里采挖人参的棒槌伙子也多。但是，今年的棒槌营夜晚很奇怪，奇怪在熟悉的棒槌鸟的叫声中，多了一种陌生而令人产生恐惧感的鸟叫——“娘呀，你在哪？娘呀，你在哪？”

这声音很新鲜，简短而明晰。开初是“叽喳，叽叽喳”，但棒槌伙子们听出，那绝对不是大山雀的声音。大山雀的声音没有这么宏亮，这么凄厉，这么明晰，这么撼动人心。棒槌伙子天生都有丰富的想象力，他们能听出各种棒槌鸟叫的谐音。那么，这种鸟的叫声就是“娘呀，你在哪？”尤其是第一个“娘”字和最后一个“哪”字，拖得较长，令人闻之鼻子发酸，联想极多。

这种新出现的棒槌鸟还有另一种叫声——“兄弟，快跑呀！”如果说“娘呀，你在哪？”的叫声令人悲戚，那么“兄弟，快跑呀”的叫声，则会让人产生恐怖的联想，很像将要发生什么灾难的预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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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叫喊到窝棚口，一个个棒槌伙子下了山

长白山山深林密，怪相众多，凶险也众多。如果出现的怪相超出了棒槌伙子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绝大多数人宁可要安全，宁可保命，绝对不会为贪图人参而承受危险。所以，许多棒槌伙子陆陆续续地下山了。有的是单独下山，有的是三三两两下山，还有的是整个棒槌窝棚全都卷铺盖走人。有些棒槌窝棚剩下几人，也是人心惶惶，最终陆续下山。

有许多棒槌窝棚正盼望别人下山呢，下山的棒槌伙子越多，留给自己在山上寻找人参的空间就越多大，找到人参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但是，新出现的怪异的棒槌鸟，似乎并不欣赏这些留驻山上的人。它们的叫声太宏亮，太凄厉，而且越来越对棒槌窝棚感兴趣。只要哪里的棒槌窝棚还在冒烟儿，它们保准就飞到哪里去大叫特叫，有时甚至飞到你的棒槌窝棚的门口，或者落在窝棚顶上大声啼鸣。一会儿啼呼“娘呀，你在哪”一会儿啼呼“兄弟，快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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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如果你露宿棒槌窝棚，你再是唯物主义者，再心灵坚强，可是睡梦中听到不断地有声音在你耳畔呼喊“娘呀，你在哪”或者是“兄弟，快跑呀”一下子把你惊醒了，这觉还能睡吗？睡不着的话，有何心理感受？所以，剩下的棒槌伙子也干脆卷起行李下了山。

★三兄弟上山，吓跑了两个

柳树沟屯棒槌窝棚中被今年新出现的怪异的棒槌鸟吓跑了四五个人，只剩下了柳家哥仨。柳家哥仨并非亲兄弟，是三个孤儿小乞丐被柳树沟屯老柳头收养了。老柳头去世后，这哥仨先后成家，虽然不在一起过日子，但依然像亲哥仨一样，互通有无，互相帮助。这年生产队里组织放山，哥仨全都报名加入了棒槌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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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怪异的棒槌鸟的叫声吓跑了其他的棒槌伙子后，这哥仨还是坚持下来了。可是仅仅过了两天，柳二和柳三还是夜夜被怪异的棒槌鸟惊醒，并且听着那“兄弟，快跑呀！”的叫声，就心里越来越发毛。最终，柳二和柳三劝不动大哥，只好结伴先下了山。

现在，偌大的棒槌营子大山沟只剩下了柳树沟屯棒槌窝棚还有人烟，偌大的棒槌窝棚只剩下了柳大一个人。

柳大对于这奇异的棒槌鸟的叫声不但没有恐惧感，反而有种亲切感。那声音好像替自己发出来。

柳大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母亲领着他逃荒要饭闯关东的事儿。那一年他才八岁，母亲带着他一边要饭一边跟着缕缕行行的闯关东的人往东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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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天，他和母亲被土匪冲散了。等土匪退后他再也找不到了母亲。于是他大声地哭着呼喊：娘呀，你在哪？娘呀，你在哪？他一边哭喊一边寻找，但到处都没有娘的踪影。有人劝他，孩子，别在这里打磨磨（转圈子）了，说不定你娘也在喊着向前找你去了呢！

于是，柳大（老柳头给他起的名字）一边哭喊着“娘呀，你在哪？”一边要饭一边向前追赶，一直追到了柳树沟屯。最终被老柳头收留，并帮助他们哥仨到处打听爹娘的消息。但是，东北太大了，谁知道他们的爹娘流浪到了哪里去了！

★柳大频繁做梦：一个人参娃娃在到处找娘

现在，柳大一个人独自躺在棒槌窝棚的大炕上，听着窝棚门口怪异的棒槌鸟的叫声。每一声“娘呀，你在哪”的啼鸣，都会引来柳大一顿热泪滚滚，口中唏嘘。他仿佛享受这种呼唤，并在棒槌鸟这种怪异的呼唤声中进入梦乡。

柳大经常做梦。梦中拿的“景”总是孩子和妇女。有时候是个光腚娃娃一边乱跑一边哭喊：“娘呀，你在哪？”有时候是两三个光腚娃娃一起哭喊，到处乱撞，就像他和柳二、柳三一样。有时候又是像自己的亲娘一样的妇女走来，大声哭喊着：“孩子，你在哪？”声音凄凉戳心，常常把柳大哭醒。

★柳大挖到了六品叶大号人参

柳大一旦哭醒就再也睡不着。他知道棒槌窝棚都信奉做梦“拿景”，老把头常常用梦中的景象去对比、判断排棍拉山找人参的地点。

于是，他也学着老把头的样子，把自己梦中的情景做认真地分析研判，最终，他定出了几个与梦中相似或者近似的地方。然后，就独自拿着梭拨棍到那里去寻找人参。

长白山人参

一连三天，柳大一无所获。他开始怀疑做梦“拿景”和放山找棒槌之间是否有必然关系。正当他落寞地要回窝棚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一苗摇着红榔头的小人参出现在眼前。他大喜所望，但人参太小，不能挖。为了防止贪心者挖掉这株小人参，他毫不犹豫地采取保护措施——把人参植株的莛茎从地面以上掐断。正当他想离开的时候眼前又是一亮，有三四株小人参纷纷摇晃着小榔头像是对他点头致意。

有小必有大！柳大灵智顿开。他立即在小人参棵子的周围认真寻找起来。终于，一株六品叶人参顶着一个拳头大的红榔头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大兴奋地放声爆号：六品叶！然后自己高喊“拿着”！

这是一苗价值不菲的高级山参。柳大知道，这是那些人参娃娃的娘，是“母参”。可是，自己的老娘在哪里呢？

长白山人参

柳大决心把它卖成钱，分给柳二柳三各一份，然后继续寻找自己的老娘。他觉得，这是棒槌鸟对他的启发和督促。

夜晚，他听着“娘呀，你在哪？”的棒槌鸟的叫声沉沉入眠。他做了个梦，梦中有个衣衫褴褛的妇女哭喊着：“孩呀，你在哪？”

柳大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娘，于是高喊着娘，扑到妇女的怀里，一下子乐醒了。原来还是个梦。

窝棚外，依然传来棒槌鸟的奇异叫声：娘呀，你在哪？（作者简介：王天祥，山东青岛人，高级记者、作家，出版长篇小说、旅游文学、报告文学、历史文化、旅游文化、诗词赏析、企业管理、市场分析、成功学、人才学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类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千余篇。）

长白山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