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非∣（童年回忆）“军医大学”顽皮趣事（四）

《绿皮火车》（二）

绿皮火车，绿皮火车， 你像一位老友，分别已很久。我曾经跟着你流浪在天涯， 你曾经陪着我千山万水去看她， 一起穿过高山也越过峡谷， 穿过那一些灰暗忧郁地岁月， 还有哪一些懵懵懂懂地岁月----- （王川 词曲）

二、成都来了“小闯将”

土豆和莽子他们加入了红卫兵“小闯将”，看着他们戴着红卫兵“小闯将”的红袖章，心里别提多羡慕。

我像个小屁虫一样跟前跟后，看着他们东征西战的。渐渐地他们在高滩岩小学的红卫兵“小闯将”组织壮大了，耗儿、胖头鱼、黄豆、子文等也加入队伍。

他们结伙去沙坪坝区委“借”了部电话机来充格式，还请来了重庆煤炭中专的中学生红卫兵“大汉”当小闯将的辅导员，也就是司令。那个年代，戴顶军帽，红袖章振臂一挥，就是个红色司令，红卫兵组织遍天下。

他们还像模像样地刻了一枚红卫兵“小闯将”公章，并在介绍信上盖好这枚公章，大摇大摆去沙坪坝区委借到了粮饷。那时，若不是个带袖章的红卫兵，若没有盖有红卫兵公章的介绍信，那是寸步难行的。

有了红袖章，有了红卫兵“小闯将”公章，革命的蜡纸和传单也刻写了不少，“小闯将”们还计划着像真的红卫兵那样组织大串联。虽说，1967年3月1９日文革中央已发布“停止全国大串联的通知”，可“小闯将”们还没像红卫兵那样登上绿皮火车正南齐北的大串联过。

1967年晚秋时节，重庆已经开始搞起武斗来，天空中不时会传来零星的枪炮声。土豆和莽子以及耗儿、胖头鱼、子文和哩哩他们感觉必须抓紧时间，于是“小闯将”们成天聚在一起秘密地商量去大串联的行动。

不久后的一天，土豆他们“小闯将”不见了，他们各自瞒着父母开溜去大串联了。

莽子妈妈到土豆家来说：当她得知莽子和土豆他们去成都串联了，就叫莽子的小哥带些钱和粮票去劝他们回来，并说如果劝不回来，就把钱和粮票给他们。哪想到去劝的小哥反而连人带钱一同跟着“小闯将”们，也跑去大串联了。这才应了那句话，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时我们才知道“小闯将”们秘密行动去向是成都。

当时大人们还问我们：知不知道土豆他们的行动。

我们都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知道！

实际上，我们小崽儿听后，都暗暗为土豆和莽子他们“小闯将”成功出逃而高兴。

看着莽子妈妈离去的背影和土豆家静悄悄的那一霎，我心中又不免有些莫名的伤感------。

大约过了10多天，土豆他们“小闯将”回来了！只见土豆妈妈把一大堆衣裤放到一个大洗衣木盆里，然后她提着水壶向衣裤浇滚烫的开水，说这样能把虱子和跳蚤给烫死。

土豆他们“小闯将”回来了，我们又有头了，三段又热闹了。我们都很想听听土豆他们“小闯将”成都串联的冒险经历。

一天下午，这帮成都串联的“小闯将”们聚集在三段，有土豆、莽子、胖头鱼、耗儿、哩哩等，他们各自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成都串联的奇人异事和冒险经历，听得我们小崽儿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外面的世界真精彩、真危险！

土豆他们说，他们是从九龙坡火车站出发的。从重庆经永川、内江、资阳再到成都的。他们途中有三件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土豆他们 “小闯将”一行到九龙坡火车站并没有乘坐绿皮火车，而是悄悄地爬上了运煤的货运火车。那货运火车一路上不但开得很慢，而且还走走停停，一停就是几个小时，说是给绿皮火车让路。

“小闯将”们为了躲避铁路工人的检查，他们不时地更换车皮，终于找到了一个有油布遮挡的装煤车皮。他们就像“告花儿”一样躲在油布下。下雨天“小闯将”们手撑着油布畏缩成一团，靠雨水洗洗黢黑的小手，吃着二食堂带来的发硬掉渣的馒头。

就这样，“小闯将”们一路风餐露宿地来到永川，黄军装和军用书包都被染得乌黑一片，他们活像一帮败下阵来的兵痞。

傍晚，他们带着红卫兵“小闯将”的介绍信在永川铁路站附近找到一个红卫兵接待站，实际上就是一所中学住下。

当他们洗漱完毕，到食堂里去吃饭时，只见大批串联的红卫兵涌进食堂，正在争抢箩筐里的馒头。土豆他们一伙饥饿了一天，他们也准备挤进人群中抓馒头。这时，只见一帮头戴钢盔，端着机枪和半自动步枪工人装束的人冲进食堂。

端机枪的小子举起机枪向天空开枪，一梭子弹打得天花板横飞四溅。一帮持枪人二话不说把在食堂里的人统统押到操场，土豆他们“小闯将”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诚惶诚恐地跟随着被押解到操场。

待食堂里的人全部站立在操场上后，端机枪的小子再次举起机枪向人群的头顶上又是一梭子弹。子弹嗖嗖地飞过头顶，吓得所有的人赶紧低头紧缩脖子，当场就有几个小子被吓得瘫倒在地，尿了一裤子。想象这种场景只存在于电影中法西斯的德国鬼子和日本鬼子身上，但在文革时却真实地发生在一个小火车站旁边的中学里。

随后持枪人开始训话。这时，土豆他们才听清楚，原来持枪人是来清查先前抢馒头和抢粮票的一帮串联人。经过盘查，核对进驻学校时间，土豆他们“小闯将”们被排除了嫌疑，释放回食堂吃饭和住宿。

一场惊心动魄的血馒头案过去了。据说，吓得最惨的要数耗儿，他脸色卡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土豆说：说不怕，那是假话，当时腿都吓软了。

离开永川，土豆他们一行“小闯将”继续爬货运火车赶到内江，出示了红卫兵“小闯将”的介绍信后，他们被安排在一所学校住宿，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大清早，土豆他们起来洗漱，他们在操场上见到一队人在做广播体操。他们发现领操的人口中不是喊着1 2 3 4------，2 2 3 4------，领操的人口中用四川话念的是毛主席诗词：《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土豆一边学着那领操人的四川口音念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一边比划着体操动作，我们看了很好笑，大家也跟着口中念念有词的“不可沽名学霸王”学着做起体操来。

看来当时人民对领袖的热爱和崇敬是发自内心和落实在每一个行动之中。

土豆他们一行“小闯将”爬货运火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成都后，他们来到成都市中心的天府广场，看到了“小天安门”。据说文革前四川最高领导人李井泉就在这“小天安门”的皇城上检阅游行队伍，而被称为要搞四川独立王国，结果成了被批斗和打倒的当权走资派。其后1968年底“小天安门”被拆除了，随后屹立起“毛主席挥手”的巨型雕塑。至今，全国唯一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毛主席巨像仍旧屹立在天府广场。

土豆他们“小闯将”这次秘密奇袭成都的大串联行动，都是紧衣节食的，他们瞒着家里，像胖头鱼这次行动,仅带了一块四毛钱；哩哩也是瞒着家里跟着出来大串联，没有带多少钱和粮票，到成都玩耍不多时就全用光了。有一天，哩哩和子文同去厕所解大手，结果哩哩很快就出来了，大家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哩哩说：肚子里没什么东西，蹲下去放了个屁就好了。

哩哩个子不高，圆圆的大脑壳，脸上泛出几粒可爱的小雀斑，他笑起来腼腆动人，说话细声细气，但打篮球可是动作灵活，他运球过人的本事高超，三下五除二就绕到你的身后了。他人也很聪明，据敏子说，哩哩曾经学会了一招兔子蹬鹰的摔跤动作，结果把敏子摔得一个葡爬，一个葡爬的。

“小闯将”们的成都大串联就这样结束了，他们带回来的是一身的虱子和跳蚤，有得好说的是那惊魂动魄的故事，还有那“小闯将”们在风雨兼程中所结下的深情和友谊。

十四年后，1981年暑假，土豆又召集我和朱家兄弟重返成都，不是串联，而是旅游。我们一行终于乘上了绿皮火车，那时从重庆到成都，绿皮火车要开10个小时。我们选择晚上乘车，好在车上睡一觉。绿皮火车开动不久就不时地穿过大量的山洞，一进山洞窗外漆黑一片，绿皮火车呼啸的汽笛声震耳欲聋，活像猛虎下山。一出山城重庆进入四川盆地，绿皮火车就像奔驰的骏马。

一到成都这天府之国，土豆就带我们去东方大街。土豆说：东方大街全是成都小吃，有夫妻肺片、钟水饺、赖汤圆、担担面、龙抄手、陈麻婆豆腐等，你们每人每个店只要付一两粮票，买上一小碗，一家家的吃，能把成都小吃全吃遍。

我喜欢吃甜的，首先买了一小碗赖汤圆，那黑芝麻猪油糖馅糯口的赖汤圆，咬一口那真是舌尖上的天府之国，满口的留香！我们一家店，一家店，一小碗，一小碗的吃着担担面、龙抄手、钟水饺，一会功夫肚儿就吃胀了，再有好吃的也吃不下了，只能干瞪眼！

这时我眼前忽然浮现，当年非常节紧的“小闯将”，他们六、七个人，大家一个店，一个店，一小碗，一小碗的共同分吃这天下美食的情景。想必当年土豆他们“小闯将”饥饿了几天后，众人分吃那一小碗的小汤圆、小水饺，那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节紧的钱粮不敢奢望，只能饱饱眼福，而直咽口水。

如今成渝高铁早已开通，时速每小时350公里，1小时就可到达成都。成渝这双子座城市就像过家家一样随时串门，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令人感慨万千！面对成渝双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本文图片部分源自网络）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

1974年下乡插队落户，1976年参加空军，1979年复员退役当工人并上大学，1983年同济大学毕业，从事工程及工程保险工作，2015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