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老爸的职位升迁(三)

官运（下）

文/宁婴

1985年，老爸突然被任命“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高级陆军学校”（现名”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指挥学院）副政委，官升一级，副兵团。

到北京十五年了，经历了各种事件，运动，“高处不胜寒”啊，终于终于外放了。

1954年，他从厦门到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是没有炮火硝烟，没有重任在肩，没有人心争斗的轻松散漫的四年，所以，他很喜欢南京！出生在南京的我，他取名叫“宁婴”，寓意南京生的女孩，以至于长大后经常有人问我，你名字的意思是“宁静的婴儿吗？是不是因为你太淘气”？我嘞个去啊！这是俺爹的文化水平！美好的纪念。

好多人都以为他调出北京，调出总部，没有众多的下属，没有很大的权限，一个偏僻的学校，他会很颓丧，包括当时的我。

很快，我们这些女儿，女婿，儿子，媳妇都陆续去南京看望了老爸和老妈，我当时接了《中国法律大词典》部分词条的约稿，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于是我背着一箱资料，也去了南京。

从老爸亲自去火车站接我，我就受宠若惊了！我们姐弟从小当兵，出远门，哪有接送啊？1985年我兼职去做一个外国旅游团的领队，25天，15个城市，直到武汉，住在“洪山宾馆”，我用军线找到了当时武汉军区政委严政叔叔家，他老伴儿文奇阿姨跑来看我，帮我拨通了我家电话，老爸很是奇怪？我怎么就去武汉了，我们去哪儿了，好像也不用告诉他。

汽车一路驶离了南京城，通过了拥堵的南京长江大桥，渐渐地来到了绿树成荫的浦口，哦！原来学校在江北郊区。

在南京期间，老爸亲自带我去了中山陵，那个高台阶呀，老爸一口气就上去了，体弱多病的老妈居然把我搀上去的，累得我腿直哆嗦；还带我去了夫子庙，老爸兴冲冲地给我介绍各种传统文化和小吃，还要告诉我当年他们在南京都在哪儿吃过饭。

“走马观花”的走，我啥也没来得及看；最让人激动的是，老爸带我去了鼓楼区的“二条巷”，我的出生地，还看见了房东老大娘。我出生后，看见她就哭，当时那位不过五十岁的大娘很是惶惶不安！说：“这孩子看见我就哭，是不是我要死了？”

到了那儿，这座二层楼的旧房边上已经高楼大厦了，看到一位佝偻着腰的老太太独自在做饭，老妈立刻认出这是那个房东，她却在疑惑中，老妈说“这个就是看见你就哭的孩子”，她大笑起来，也记起老妈的名字，人家九十多了，还自己买菜做饭，过不久就要搬迁到新楼里了。好巧不巧，我要晚些去，可能就留下遗憾了。

老爸还带我去了南京最有特点的梧桐树林荫大道，我们在路上漫步着，我不禁感慨，这儿可比“柳荫街”强多了！至少没有“吊死鬼”（一种树上的虫）。

在南京”陆指“，老爸和老妈住在学院招待所的一间标准间，我们儿女去了就再开一间而已，那儿没有什么“将军楼。招待所里有几个领导住着，就给了一个空房，搭了几个煤气锅台，老妈每天在那儿做饭。

早晨，我可以睡到自然醒，那儿离教学区挺远，只有鸟语花香。老妈大清早已经从校门外的农贸市场买回来蔬菜，海鲜，河鲜…我吃到了没有见过的“菊花佬”、“新鲜荠菜”、“芦蒿”，长江里最有名的“大白鱼”，每年只有很短时间才有的“刀鱼”，还有真正野生的“小龙虾”、（那时全国人民还不吃小龙虾呢）“白河虾”…每天老爸都是按时下班回来吃饭，他们悠闲地过着平静日子。还有寒暑假！

老爸那时好像负责着学校的三产，1985年，南京”陆指“的校办工厂率先出品了连锁弹簧床垫，挑战大家觉得很高级的“席梦思”，从硬木板床到软床已经是生活的进步，可是席梦思太软了，两人在床上总是掉到中间，而且没几年就睡“塌”了。记得老爸整天叨唠他们研发的床垫“用坦克车压过去都不会变形”！记得那时就拿到了出口订单，非常红火，现在就是很有名的“麒麟床俱集团”了。

我结婚后一直没有房子，在娘家住了两年后，借到一间筒子楼，还是用硬板床，直到1989年终于借到一套有电梯的一居室，12平米的卧室加4平米的厅。老爸激动得立刻要送我一个床垫，由于房间小，特制了一个1.35米宽的，开始没有“床”，只有“垫”，我们就睡在这张类似“榻榻米”的垫子上，直到找人用木头做了个床架。

用了15年，真的没变形，只是，我们越来越胖，最终还是淘汰了。

当我看到老爸兴冲冲地介绍着床垫如何如何，我一时有些时空错位：这是我那个多年忙碌于“国家大事”的父亲么？

在一个假期里，老爸和学校几个领导邀约着去了辽宁省有名的千山旅游，带上了我。那是一个很愉快的旅途，老爸告诉我，学院政委张明远叔叔号称没人能喝酒比他强，要求我一定要去比试比试，这都什么爹啊？

于是在爬山之后的饭桌上，我们开始了“千山论剑”：那年该地区最有名的是“千山大曲”，53度，一人一瓶开战！开始我们还热烈讨论着千山上为什么有道观还有和尚庙？千山只有999个山头，为啥叫“千山”？…后来，就“三军联合演练”了，最后是“军阀混战”，结果，张叔叔被两人架着出去了，老爸笑开了花！完胜。

以至于张叔叔调任“石家庄高级步校”后，心有不甘的一再邀请我爹带我去“转转”，终究是没有去，很遗憾。

这次我切身感受到，老爸是“放下了”！高高兴兴地站好他最后一班岗，热爱着他做的每一件工作。

1988年授衔中将，90年离休回京，心平气和地开始了他的晚年生活。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