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陈苏锦
清早,有多早?
凌晨三点半起床,匆匆开车去往殡仪馆,参加一个朋友父亲的告别仪式。
路上除了穿着桔红马夹的环卫工人在清扫,,偶见有晨练的人在慢跑,路灯在晨曦微明时分寂寞地亮着,白天的繁华和热闹与这微风里的安静的晨光没有多大关系。我在等红灯的时候,想起朋友前天下午说的话:“我爸爸就在我眼前死去了,没有什么征兆,就半小时的光景,我们之前还在唠喀。”
没有什么征兆?
后来想想,有啊!
她爸爸那天早上吃过早饭,自己去了卫生间。等她买菜回来敲卫生间门的时候,发现她八十六岁的老爸爸洗了头,洗了脚,自己擦了身体,从里往外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在脏衣篮里。
她说一会儿我给你洗。
妹妹家住在她爸爸家附近,上楼陪她爸爸闲聊了一会儿,走了。她倚着门,爸爸在沙发上坐着和她闲聊,等到她爸爸捂着头说头胀疼,她拔打120,打电话找弟弟妹妹,到急救大夫宣布没有生命体征已经死亡,也就半个多小时。
她自己都懵了。
就半个多小时啊!
阴阳两隔!
就死在她面前。
她说过去都说生死是转身之间,我信了。
她说过去听人说人死之前自己潜意识里有预知之明,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就在今早四点半,我陪着她推着她爸爸的灵床,去整容室做最后的化妆,我静静地看着她爸爸安祥地睡着的样子,任整容师在他毫无生息的脸上刷着这刷着那的,然后,陪着她推着她爸爸去火化的C口,就看着她爸爸一点一点地被传输进去,她才想起来哭……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啦。
我已经泪流满面,在有些熏人的气息里坐在等候的大厅里,人声嘈杂,间或有凄厉的哭声,还有穿着孝服的、戴着孝带的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更多的是丧家的至亲好友三三两两闲聊的,低头摆弄手机的,习惯了每一天这样场景的上了年纪的保洁员按步就班地打扫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人间,还是人间。生者的世界,一派繁忙。
隔一小会儿,我会站起来,往那个取骨灰的地方走走,看火化完没?边上的人告诉我,一会儿会喊的。因为,我不知道这时候我能干什么,劝慰朋友的话,此时此刻,我始终认为是劝皮儿劝不了瓤,没什么意义。那我只剩下很茫然地望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人……
我年轻时是最怕丧事的,听到哀乐,我会好几天吃不好饭,也睡不着觉,总有一种恐惧纠缠着。年过半百之后,我经常因为同事同学朋友这一家那一家的丧事儿去殡仪馆,对死亡的恐惧一点一点儿在弱化,既然那是人生最后的归宿,那就好好地过活每一天。
我的朋友,端到装了她爸爸的骨灰盒,轻抚,她说,爸爸,你安息吧!你去时没有遭罪,活着,好在,我一直在你身边。
是的,在最后这几年里,虽然,她爸爸一切还能自理,但,作为长女,退休之后起初兼了职,看到父亲不愿雇人照雇之后,还是一切自己来,全天候,除了周末回自己的家换洗衣物看一看就走,她丈夫,无条件支持,有话:尽孝,不能等,别后悔,别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我看到了她悲伤里的安心。惟愿天堂里的老爸没有伤心和病痛。
我走出大厅外,看到高大的梧桐树,婆娑的叶子上的天空,大朵大朵灰蓝的云在飘移……
在殡仪馆,最接近死亡的地方,除了为逝去的生命悲伤感慨,总有一种豁然开朗、大彻大悟的感悟,人生,没有永远,只有风雨无常。从今往后,不攀比,不计较,不小心眼儿,不与人争长短,想得开,该报恩的报恩,该尽责任的好好尽责任,有话好好说,其他的怨怨恨恨,放下,放下,放下,哪有那么多来日方长?
离开了这地方,投入喧嚣的生活里,似水流年,爱与恨,一切纠结的、纠缠的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页面更新:2024-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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