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虎的猎人

猎人成四

原创 茨园 茨园笑聊

成四的梦想是当猎人。

成四的梦想缘自某天他在茨园山庄背后的犊牯山里捉到了只兔子。

那天，没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也没有庄人围观，但当他用一根从竹扫帚上随手撇下的细枝儿剔着牙，挺着饱哼哼的肚子在庄里走过时，忍不住就跟庄人说了这样件事儿：“嗯，野兔子肉可香！”

据成四介绍，那天的情景是这样的：他在草丛中看到了只兔子，当即就想到了一坨肉，而且还是他家锅里的一坨肉，于是，他向它走去。

冥冥中许多事情真个是天注定的，成四向兔子走去时，那兔子也蹦跳着向他走来。

于是当午，炊烟中弥漫着肉香。

听完成四介绍，当时就有人带着粗口骂：“他妈的成四，吃兔肉也不叫一声！”

打着饱嗝幸福的成四嘿嘿就靥面如花地笑了，而且心怦然，倏然间有了想法：嗯，种地太苦了呀！

第二天，成四扛着他家那把有些生锈的铡刀，独身再次进了犊牯山。

命运对人的眷顾往往不止一次。

当天中午，成四看到了只老虎。

当然，因为这只老虎还是吃奶娃似的虎崽，所以，成四没有惧意，而是“哟，天上掉下大馅饼了呀”地惊喜着，抱着它一溜儿小跑回了家。

不过，回到了家，成四托着下巴想啊想啊，忽然有了犹豫：吃了它？养着它？

徘徊犹豫着有喝两碗面疙瘩汤的工夫，成四郑重决定养了它。

原因是这样的：读过几年书的成四想到了“虎毒不食子”这样句俗话，就觉得身为堂堂五尺男儿，吃一只未成年的老虎，良心不安。

可是，咋养？成四犯愁。

毕竟，老虎不是吃萝卜白菜或者麦秸拌麸皮的主儿，它吃肉，总不能为了它，自己天天给它逮兔子吃吧？不过，当成四决定养它时，其实是有这么个志向的：嗯，如果能养出只吃素的虎，是不是能成一名人人敬仰的畜牧专家呢？

成四识字不多，不会写科研纪录，但想想我们祖上曾把牛了狗了那些或高大或残忍的动物都驯化得服服帖帖，而且还有把铁杵都磨成绣花针了的，自己为啥就不能把吃肉的虎驯养成吃素的家畜呢？

所以，郑重地做出决定时，成四的目光炯炯且有神地深邃着远方。

第一天。成四给虎崽喂的是面疙瘩汤，而且为了增加营养，他还特意加了勺白糖。其实本来，成四还磕进枚鸡蛋的，但觉得那东西对自己的营养价值更高，所以，他临时决定自己把鸡蛋吃了。

第二天。他喂了它一把青菜拌着两斤多麦秸。

第三天。萝卜、白菜。

第四天。麸皮拌麦秸。

十几天过去后，那虎崽果然就耳濡目染且肚皮体贴地喜欢上了素食。所以，半年过后，尽管吃糠咽菜，小老虎依然长成了大老虎。每天，成四骑着它招摇过市的，尽管庄人一见它都关门闭户，但仍有胆大的探头出来说：“四，四啊，乡里乡亲的，没谁招你惹你，不要老这样吓人好不好啊！”但后来，他们发现这虎跟自家养的狗差不多，就知道摇尾巴了，于是，也就不怕了，而且还把它当成了稀罕，时不时的，会有些婆娘抱了自家娃儿上前骑一骑，还说：“来来，笑一个，老娘给你照张相啊！”

当然，成四深知老虎毕竟不是让人骑着玩的，于是，就带着它一起进山打猎。

可能是天性，这老虎逮猎物的能力超强，往往是一番潜伏，然后一蹿一扑，一只山鸡或一只野兔便叼在了嘴里。

于是，成四的信心就更足了。不过，出于聪明人的谨慎思维，成四怕它食血后改变性情，所以，每每进山，他都会在兜里揣俩黄面窝头，虎噙了猎物走来，他就会一边把窝头往它嘴边递，一边抬手温柔地拍着它的头笑吟吟地说：“来来，臭臭，快把东西放下，奖励你个好吃的呀！”

臭臭，是成四给它起的乳名。

有一天，成四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排碗口大小的四蹄印子，就知道深山里有了大猎物，于是，一番紧张一番刺激，就带了虎进了深山。不幸的是，成四迷了路，吃完了兜里的黄面窝头，且行走了两天，依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像犟驴拉多了磨不想再拉一样，那虎像遭了瘟的猪似趴在地上哼哼叽叽的，不愿再走。

成四软的说：“臭，臭啊，等咱到家了，我给你磕俩鸡蛋吃呀！”

硬的吵：“还不走？再不走我他妈的可要剥你的皮了呀！”

忽然，那老虎居然瞪起了血红的眼睛，站起身，弯腰弓背看着成四，而且，虎眼眨都不带眨的。

成四惊恐，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问道：“臭，臭啊，你不会是想吃了我吧？”

话音甫落，那虎冲着成四奋力一跃，就将他扑倒在地上，啊呜一口，撕扯下他胳膊上一大块肉。

“臭，臭啊，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呀！”成四撕心裂肺地叫道。

成四的声音消失时，地上有一滩血和一堆骨头，天空中，成群的乌鸦嘎嘎叫着，盘旋，盘旋。

没了成四的山庄依然是山庄。

夜幕低垂，伴着炊烟，有娘在喊：“虎，虎啊，你个鳖娃儿在哪儿疯啊？麻利回来喝面疙瘩汤哟！”便有被唤作“虎”的娃儿在应：“娘，娘啊，人家想吃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