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颜书坊短篇小说：人亡花落多怨尤

作者: 红叶魅舞

“小莲，带我去见你家小姐，怎么绕院子后头去了？！”王柏宁四处张望，正觉得风景好呢，一回头，看到丫鬟小莲拿袖口抹泪。

王柏宁心生不解，不由得也跟着心情抑郁起来，知道是师妹的寒毒又加重了吧！

可是两个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偏，最后居然停在一座新修的坟头跟前，看着碑上‘爱妻楚萱萱之墓’这几个大字，王柏宁只觉头晕目眩，宛如世界末日。

他上前几步瞪大了眼，又后退着喃喃道：“……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

他不敢置信，不可思议道：“这不可能，寒毒不会要她命的，我这回带回了雪灵芝啊，就是来救她的啊！！！”

王柏宁满脸狰狞，抓住正哀哀哭泣着的小莲肩膀，疾言厉色道：“说！究竟怎么回事，南宫离是怎么保护她的，我走的时候她不是还笑得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这么死了？！”

小莲放下死死捂着嘴哭泣的手，抬起一双泪眼摇了摇头道：“小姐就是姑爷掐死的啊，当时她熬不住了，姑爷就……”

小莲每每想起南宫离那时候的脸，心跳都要骤停，那张绝美如仙、迷惑众生的脸上布满刻骨的不甘与怨毒，一滴眼泪就那样吝啬地挂在上面，要落不落，充满悲伤。

所有人都在哭，丫鬟小莲一哭，眼泪就会落进嘴巴里，平时小莲看到一定会笑她，可这个时候谁敢笑出来，谁又能笑出来。

听了小莲的话，王柏宁震惊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理解了怎么回事，就疾步开始回头走。

小莲一把抱住他的腿，急切劝解道：“王少爷，这件事，姑爷才是心里最难受的啊！小姐她只会心疼，不会怪他的啊！”

王柏宁腿一使劲，挣脱开来，他红着眼眶想要大叫，最后只慢慢笑着狰狞道：“他最难受？嗯？！你以为他这是第一次吗？当初那条狗就是这么死在他手里的，他怎么能这样狠心，萱萱是个人啊，还是他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这就是他的爱吗？他怎么不干脆陪师妹一块下去？就因为他够伤心，所以所有人都要原谅他，是不是……我当初怎么就走得那么放心，我当初为什么要走，我现在要这雪灵芝究竟还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啊啊啊——”他把雪灵芝摔到脚底踩，最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哭够了，王柏宁也不过抹抹脸，收起雪灵芝去找南宫离，他到要看看南宫离这回是怎么个难受法！

南宫离正松松散散地坐着，光滑的头发丝丝缕缕散落着，如他手里拨的弦般，很直很韧。

老管家不由靠前一步劝慰道：“少爷，雪灵芝祛毒虽有奇效，但少夫人的寒毒早已入骨，恐怕回天乏力，再好的药材也只能缓解，相信她也是希望能早点解脱的，所以少爷无需自责。”

南宫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拨了拨头发慢慢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早点脱离苦海，远离这红尘俗世。”

管家听了不由老脸绽开一丝欣慰的笑，不过这笑意很快卡在老旧的脸皮上。

因为王柏宁一剑如梭而来，架势像要直取人狗命，他目光狰狞看着动都不动一下的南宫离，手艰难地动了动，杀气虽然惊人，却如南宫离料定了的那般，不甘挣扎充满犹豫着下不了手。

老管家恢复镇定，甚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不过笑意转瞬即逝，不曾被人察觉。

南宫离收起慵懒，静静看了王柏宁半晌，清脆吐字道：“你跟我想的一样废物，知道萱萱当年为什么选我吗？她说和你在一起，就像姐妹相处一样，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宁宁！”

王柏宁两眼开始发红，喘气声粗了起来，他一剑劈碎身旁的座椅，大声嚷嚷道：“好！南宫离，你够狠，你够绝，你够无情，我玩不过你，今天就是掘坟，我也要把萱萱带走，你不配，就不该有人用真心对你，从此我们恩断义绝，相见不相识。”

他说到最后，眼泪还是止不住冲出眼眶，他胡乱摸了一把，转身冲了出去。

“倒真是情深得很！”南宫离低头端量着手指，他想起这么多年上面染上的血，声音透寒道：“你去看着点，南宫家少夫人的坟要是让人掘了，就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老管家细思极恐，连忙追出去，调集人手。

等他猎犬般匆忙地赶到那个孤立的坟头，却只见王柏宁趴在那里哭，松了口气之余，不禁对这位王家少爷升起一丝轻蔑之情。

他振振袖子扬声上前道：“王少爷，不管怎么说，夫人的死也是怪不得我们公子的，你要怨就怨那个下毒的，当初这仇还是我们少爷亲手报的，千刀万剐，一点没含糊。”

他见王柏宁没说话，想了想继续道：“我们家少爷还是心里有你的，世人都说因为夫人，少爷也爱笑起来，其实在那之前，少爷就已经视你为挚友，我们少爷……”

“挚友？！”声音高扬，几乎变调，老管家话被打断也不气恼，只继续道：“对，挚友！要知道你是无可替代的！”

“当年那条狗也是无可替代的吧！这么多年不再养一条，还真是情深意重，你说他怎么不嫌累得慌？！”王柏宁吐字冰冷刺骨，说得话更是充满了嘲讽。

“你会原谅他的，我知道您刚知道夫人的死讯，心情不好，您也是大家族的少爷，我相信你会理解他的。”管家的表情高深而傲慢，可谓把所操持的家族底蕴责任感与荣誉感全集于一身。

王柏宁第一次明白了父母评价南宫家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家族的人，从上到下心性里都染着黑色，他只恨没有早一点明白这些，那样师妹也许不会轻易嫁给南宫离。

一条人命啊，还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怎么就能轻忽至此？！王柏宁抓着手下的土，他到底做不出掘坟这种事，眼泪再次快速地滑落，他站了起来。

王柏宁就这么走了，老管家回去复命，南宫离还抱着那琴，突然他徒手扯断琴弦，丢开琴，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这把琴，我不想再看到，退下吧！”

老管家喏喏称是，把楚萱萱的旧琴小心地收拾起来，转身离开屋子。

王柏宁到家后，第一个见到的是母亲王夫人，她优雅地摆弄着盆景，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就说：“回来了？不是给萱萱送药吗？怎么这幅样子？”她擦擦手，不紧不慢地问。

王柏宁看到她这样，突然想起师妹婚礼时，她轻叹的那句可惜了。

他攥紧手，突然想问个明白，就敛眉问道：“母亲，你当初觉得师妹嫁给南宫离是件好事吗？”

知子莫若母，王夫人看看远方，不由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柏宁继续追问：“师妹不该嫁给南宫离吗？”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萱萱这般花一样纯真的女孩子，不适合做南宫家的媳妇罢了！”

“为什么？南宫离的媳妇有什么不一样的？为什么萱萱就做不得？”王柏宁心里一阵难受，他不明白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王夫人再次摆弄起花草，悠悠叹道：“本不该和你说这些，但你也大了，就说一说吧！”

王夫人眼神犀利地看着王柏宁认真道：“不提男人，你觉得南宫家老太君人怎么样？”

王柏宁一头雾水，失落而茫然道：“很好啊！很和蔼可亲，特别喜欢后辈，我受了她很多照顾！”

王夫人脸色沉了沉，看着花草缓缓道：“她有两个儿子，对大儿子各种瞧不上，扶植起小儿子当家主，你觉得为什么呢？”

“因为南宫炎不好，不如南宫羽讨她欢心？”王柏宁听话题扯到这，心生郁闷，却不得不听下去。

王夫人笑了，顿时满室增了一丝华彩，她语气飘忽着继续道：“因为大儿子是在婆婆跟前长大的，跟她不是一条心，大儿子上位，她顶多安享尊荣，扶植了小儿子，她才有机会说一不二。什么是南宫家媳妇，这才叫南宫家媳妇，她们南宫家的女主人都是这一挂的。萱萱当年我是很看好的，可惜跟了南宫家的小子，只怕有的磋磨，居然叫人下了寒毒，对了她怎么样了？”

在王夫人的注目下，两行清泪滑下王柏宁脸畔，他语声哽咽道：“师妹死了，娘啊！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王夫人剪刀掉了，她掩住檀口，表情几番变换后，恢复优雅从容道：“我这里竟是没听到一点风声，南宫家也真是，离儿相必是很伤心的了，也罢，这就是命吧！”

王柏宁心想，如果当初他多长些心眼，这就不是萱萱的命了。他现在一想起那个腌臜地方就满心愤恨，偏偏她师妹的坟还在南宫家后院子里呢！

王夫人看他沉思不语，也不担心，只慢慢说道：“死者已矣，你终有一天会忘了她的，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