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虎头埔

文/杨泽明

潮汕平原，素有“海滨邹鲁”的美誉，她被连绵数千里的五岭环抱着，宛若一颗明珠，镶嵌在粤东的东端，向南则是浩瀚无垠的南海。在这山水相拥的环境里，塑造了一代又一代潮汕人，我们依山而枕，与水相拥，山的厚重营造了我们憨厚的性格，水的灵动则让我们能与时俱进。植根于此的潮汕先民，因着勤劳的双手与智慧的大脑，蜚声海内外。厚重的潮汕文化，犹如一部巨大的史学词典，记载着潮汕先民们筚路蓝缕，重启山林的斑斑血泪。世代潮汕人因着文化的滋养，而更有勃勃生机，才能在经济转型、升级的新中国，奋发前进，再创辉煌。然而，早在秦朝之前，中原部落把长江中下游以南各部落，统称为“越”或者“百越”。地域的隔离，文化的差异，意识上的不认同，把潮汕文化这一“蛮夷”文化，生生地与优秀的中原文化分开了；潮汕先民，就成了“蛮夷”部落。文明被误解，文化被掩埋，这岂止是悲哀？因此，探寻文明的脚步，不应该停止。

一

秋色已深，残阳如血。

我在山间小路上走了很久，杂草丛生的地方，最让人联想到两个字：荒凉。我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漫山遍野的萧瑟气氛，压得我很不舒服，我胸腔里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随着我的脚步越往深处走，一座又一座的荒山越发露出它们狰狞的面孔。

这让我想起了英国诗人托马斯·艾略特笔下的《荒原》：

这里没有水只有岩石

岩石而没有水而有一条沙路

那路在上面山里绕行

是岩石堆成的山而没有水

……

山上甚至连静默也不存在

只有枯干的雷没有雨

山上甚至连寂寞也不存在

……

我到了一处山坡上，山势平缓，视野较为开阔，我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我走得有点后怕，故意咳嗽了几声，直着嗓子喊：“有人吗？”空荡荡的山谷间，只听到我自己的声音。

我走着走着，忽然就不害怕了，早先那些不安都抛开了，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前进。我不曾来过这儿，却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儿没有任何的装束，为什么会给我一种难以言述的庄重呢？

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山包，隐约可见的是一座一座碎罐状的窑址，它们零零散散，就像一艘艘废弃的巨轮，搁浅在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

我在山包周围磨磨蹭蹭，徘徊许久，最后，我摸到了一块石碑，凭着一点夕阳的微光，我看到上面赫然写着：虎头埔古窑址。

二

我一直相信，文明的大门，从未对任何人关闭，只希望，追逐者的脚步来得更快一些。

虎头埔，是一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名字。

它位于潮汕平原南部的一座深山里，随着省、地、县等多级国家考古部门在1982年以及2003年的两次深度发掘，共清理了15座陶窑，从出土的陶片工艺，以及出土的陶片数量，可以追溯到距今4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

这四千年前的古窑遗址，被我国考古专家誉之为“广东第一窑”，并命名为“虎头埔文化”。

它，是那么沉默，耐住了千年风雨飘摇，做着一个又一个千年的梦，或许在梦里，它不止一次渴望被叫醒吧？

它，又是如此深厚，足以凝聚起数千年的中华文明。

正因这沉默而愈加深厚，选择了深厚，就要耐住寂寞。

因着古窑址的深度挖掘，出土的陶片之多以及工艺之高超，吸引着海内外众多权威专家和学者的目光，因此，经过诸多权威人士的一遍遍论证，结合史料记载，认为虎头埔文化是潮汕先民从野蛮迈向文明的重要一环，“虎头埔遗址的发现证明了新石器时代，粤东文明已与中原文明实现同步”（中山大学曾骐教授语）。

看来，早在那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久远时代，虎头埔先民就已经十分追求先进，他们的拼搏精神，铸刻在一片片色彩斑驳的陶片上。

有幸的是，我们潮汕人民身体里，就流淌着这样热烫的血液。潮汕人永远都是步履匆匆的，从国内到国外，在全球的很多国家、很多地方，你都可以发现面容淳朴、操着一口潮汕乡音的潮汕人。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脊梁，文化的自信，才足以支撑起整个民族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偌大的中华文化，从来都是无比自信的，且不说令世人瞩目的长城、长江、黄河，单是那绚丽夺目的汉服，音韵深厚的汉语，就足以让世界人民惊叹不已，更不用说地动仪的发明，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火药的发明，都比世界上任一个国家领先数十年，乃至上百年！

作为根出同源、血脉相连的一部分——潮汕文化，不仅能在浩大的历史时空里经受住考验，还能在遥远的未来铸造出更多辉煌。

三

我站在这山岗上，不禁热血澎湃，在我眼前，仿佛可以涌现出劳动先民们热火朝天的情景，我多想走向前去，学着他们光着胳膊，抡起火锤，那一声声“咣咚”就成了生命里最美的赞歌！在我身后，此时夕阳缓缓西沉，余晖把我和整个大地紧紧融合在一起。我不禁遐想，这是一片属于我的土地。 我的亲人们，曾住在这片热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