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情愫(小说)―季语秦7

第七章 探亲

第二天上班,阿芳将那一万元果真还与了赵部长,说:“我自己应得的钱,你一分都少不了我的,但不属于我的钱,我就是穷死,也不会向你要一分的。”

赵部长怔了一下,也没勉强,就又收下了。

当今这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社会,大多数人都是把能赚到钱,作为衡量一个人是否有能力的唯一指标;女人则把能否嫁个有钱人作为追求幸福的目标,茶余饭后攀比着谁谁谁,哪个明星嫁入豪门,满脸的艳羡和向往;男人则用金钱俘获漂亮的女人,即使是二房小三,也在人前人后,或明或隐的炫耀和张扬;在钱多才是硬道理的伦理下,所谓爱情,所谓道德,通通被纸醉金迷击的粉身碎骨,荡然无存。可阿芳就像淤泥中的一支莲花,在内心毅然决然的坚守着那份洁雅和纯净,孤傲与芬芳。

他忽然觉得有个意识,一倏闪过脑海,即使自己学富五车,却和几乎目不识丁的阿芳,其实在同一个人生的起跑线上,他们两个完全一样,即就他再有知识,阿芳再有头脑,但阿芳深深的藏在骨子里的那个迂,其实和阿芳所说自己的那个迂是一摸一样。这是现实社会中唯一残存的一点真善美。就是这种真善美才把两颗浮萍一般的心慢慢的,慢慢的聚合在一起。他们都是被社会遗忘了的人,被幸福抛弃了的人,只是自己还在苦苦的挣扎而已。

阿芳将社会最可怜的人通俗的归为三类,失地农民特别是年迈的农村老人;下岗职工特别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下岗职工;刚毕业的二类大学生特别是专业性不强的二类大学生;确实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她总结的很精辟,没有专家学者的大道理,没有引入社会科学和经济学去长篇论证,她只是以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一个苦难者的立场来切身感悟。他自己就属于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下岗职工,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近知天命之年,依然再找工作,依然再创业,依然做什么事都是从头做起,从零开始。关键是没有积蓄,吃了上顿还想着下顿,过了这月,说不定下月就得借钱度日。所有的社会保障好像都与自己无关。他感觉他和阿芳一样,都是自生自灭,不过他比阿芳好的一点就是,他还有妻儿,还有个穷家可回,而阿芳,远方住着耄耋之年父母的家,只是一个寄托思念和牵挂的家,是一个哥哥嫂嫂住着的家。其实那个家里连阿芳的房间也没有,每次回家也只是和父母住在一起。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他要为阿芳补交养老金,哪怕补交最低档的,哪怕仅仅补交15年的,只要阿芳老了有口饭吃就行,可自己窘迫的经济实在不允许,他的妻儿跟着他,连吃口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妻子多年没买新衣服了,自己的儿女在学校经常为补课费而发愁,一直拖到最后都不敢给他要钱,懂事的女儿越是这样体贴,他越是觉得对不起妻儿,亏欠他们的太多了。

国家法律规定,公务员不得兴办企业,不得在盈利性企业中任职、入股、分红等。最近纪检委查的很严,商混站老板很少来公司了,几乎不来了。法人代表也更换成了赵部长,阿芳则被提拔为销售部长,每月工资相对也提高了一点。

立冬的早晨,天已经转凉,商混站院子的水池已经结了薄薄一层浮冰,工人们缩颈袖手,一张口说话满嘴呼出的呵气,瞬间就凝结成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汽。阿芳接了一个电话,是家里打来的,说父亲病重,速回。

阿芳便火急火燎的跑着,去向赵部长请假探亲,不,应该是赵总,赵总说,大山里交通不便,让他开上销售部的捷达车送阿芳回家。感激之余,阿芳回宿舍,简单带了两件衣服,其实穷的叮当响,也没有什么可带的,他俩便立即启程,风驰电掣般驶进秦巴大山。

阿芳告诉他,她的父母多年来一直担心她的婚事,牵挂她的婚事,为了自己的婚姻,年迈的父母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村这头打问到村那头,能托的人都托了,连山外的远房亲戚,都一一的捎话带信的求遍了,可阿芳年龄大了!很难找到中意的年轻人,不是品行不端,就是歪瓜裂枣,残羹冷炙根本不入倔强忠烈的阿芳之眼,万般无奈之下,八十多岁的父母干完农活,便天天跑到附近的寺庙烧香拜佛,乞求佛祖仙灵,乞求大慈大悲的观音开眼,尽快赐予阿芳一个佳婿良缘!赐予阿芳一个圆满家庭!他们百年之后也可以合上眼。当然父母对阿芳的牵肠挂肚和执着,经常遭到嫂子的白眼冷遇,因为嫂子觉得父母太偏心,觉的阿芳的嫁不出去使她蒙羞,有伤风化。

天黑以后,才到达阿芳的老家,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村庄,村头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在阿芳家门口有一个四五亩大的天然水塘,塘边植满了柳树,一轮弯月透过光秃秃的柳条,将笑脸映在水的中央。塘边草地上卧着三五只洁白的水鸭,呀呀呀的叫着,好像在欢迎着阿芳的回家。

推开家门,阿芳急冲冲的冲到昏暗的父母的卧室,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见躺在床上的父亲,虽然被子拥到下巴,但平的如一张纸,根本想象不到被子下边还躺有一个人。父亲脸颊塌陷,面容枯槁,双目紧闭。母亲则从床沿坐起说:“八妹回来了!妈想死你了!”随即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声惊醒了父亲,父亲浑蓝的老眼噙满泪水,说“八儿回来了!回来就好,爸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我的八儿呢!呜呜呜”,一辈子没流过泪的父亲,竟也像孩子一样失声而哭……

哭罢,阿芳的母亲回头看了一眼他,问阿芳,“这是你对象吗?”

一听对象二字,阿芳父亲忽的半撑着身子,瞪圆了眼睛,擦了擦眼泪,急急的说:“坐,坐,坐。”示意他靠着床沿坐到自己的身边。阿芳看在眼里,微微怔了一下。冲他笑着,示意着。

转身对父母说:“是的!这是你女儿给你二老领回个瓜女婿!让你们把把关。”

他也没敢说多余的话,只是木讷的小声喊了“爸,妈。”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阿芳的父亲哆嗦着,伸出皮包骨头的双手,握住他的手,满眼噙着泪,死死地盯着他,一个劲的摇,却一言不发,似有千斤重担要交与他,似有万般希望要托付与他,满嘴的胡须抖动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局促不安,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只是阿芳父亲那苍老、坚定、犀利、混浊、寄托、期盼、希望的眼神死死的将他钉锁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使他终生犹记,至死不忘。

阿芳的母亲挪动着身子,艰难的溜下床,佝偻着腰,从破旧的衣柜里掏出了俩个苹果,一把山核桃,塞到他手里笑呵呵的说:“快吃,你看这娃乖的,戴个眼镜,一看就像个有学问的人。”阿芳伸手来拿苹果,被母亲打了回去说:“跟我去厨房,赶快生火下面!你看人家娃跑了一天,累的,吃了饭好早点让娃休息!”

吃完饭,阿芳父母和他聊了很多家常,他和阿芳就躺在父母的脚下,相拥而眠,阿芳抱着他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对不起了”,他笑了笑,紧紧的搂住阿芳那紧致的腰,吻了阿芳那俊俏而美丽的脸颊,满嘴都是阿芳那咸咸的苦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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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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