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时，自然想起了我高考的88年，到今天已经31年了，但梦里，不时出现在考场上答题的情景，慌慌张张，一会儿钢笔没了水，一会儿发现自己看错了题，一会儿又找不到试卷，眼见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要交卷了，可大部分还是空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死的心都有了。梦突然醒了，脑子依旧惊魂未定，恍恍惚惚的，不知是真是幻，唉！高考恐怕是这一生永远的心结。

88年的春天，随着几轮校内模拟试结束，每个人的心态悄然改变，不过都很平静。毕竟心里都清楚，作为应届生，一个五六十人的班级，榜上提名的也就三四个，多数人已做好来年再战的心里准备了，少部分人早有告别校园，走上社会的打算，只等最后的时刻。想到和朝夕相处三年的同学分别后，也不知何年何月能重逢，心情也颇惆怅，特别是几个情同手足的兄弟，颇有些依依不舍。我们在学校门前的桥头合影，在绿油油的麦田边拍照，互赠照片，写下激情澎湃的留言，至今读起，仍浑身一振，不由得忆起这段“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峥嵘岁月。还记得最后道别时，我们曾笑着说“苟富贵，无相忘”。

“预选”像一场台风刮来，瞬间把我们打散，零落四处。确实，31年过去了，很多人从未再见，也许，对有些人来说，就是永别了。

“预选”，这个词后来者一定陌生，但八十年代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五月份，在高考前，先举行一次考试，淘汰掉大多数人，记得我们班近60人，最后预选上的区区13个，我们四个理科班，最后剩下的编成一个班。自己其实一直学的并不是很好，排名一直不高，甚至父亲到学校问我的学习情况，班主任竟说他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可见我这绿叶的角色多么成功。只是最后的几次考试，如有神助，一次比一次进步大，能幸运选上，也许有点运气吧，但我清楚，还是刷题刷出来的。

预选上后，我晚上就住在大姨家，离学校不过二里路，最要好的朋友刘也住在他堂姐家，和我姨家隔着两三户。每天清晨，天微微亮，我们一起迎着晨曦上学，晚上星光下，我们沿着河堤一同回来，夜风起，河边的树叶沙沙，伴着我们朗朗的笑声。在学校里，忙忙碌碌，倒不觉得多紧张，也许，我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吧！稀里糊涂的过了近两个月，然后屁颠屁颠的参加高考了。

我的高中并不在县城，必须进城赶考，本来和同学住在一个旅社的大通铺。晚上父亲来了，让我住在他一个战友的宿舍，那是一个县办工厂的宿舍，很简陋的窑洞楼，厂子小，很安静。七月七号，高考开始，连考三天，七门课，语，数，外，理，化，生，政治。前两天，下着雨，很凉爽，记得那一年的作文题就两个字“习惯”，这倒是一个可以尽情发挥的题目，古今中外，名人逸事，信手拈来，什么商鞅，王安石变法，破陋习，开新风，然后联想到当时的改革开放，如何破除陈规，开拓创新，洋洋洒洒，也不知所云如何？没想到，最后语文成绩奇高，应该是全县前茅。数学，英语，化学，生物，政治都发挥正常，遗憾的是物理，那是我一生中成绩最差的一次。物理那几年一直偏难，我心里早就有些发怵。一拿到题，头瞬时变大，发木，现在想想，主要是时间分配失误，把大量时间用来解最后几道所谓大题，其实每道不过十分，最后算出的答案也没有把握。而前面的选择题每道五分，如果细心计算，多得二十分应该有把握，可惜来不及检查了，那时候真的是几分之差，结局天壤之别。录到交大的同学好像也只比我多二十几分，但比我少二十分的人连高中专都考不上。

高考结束，跟着小舅在县城工地搬砖，做了几天，忽听街上有人说，高考榜出来了，即放下手中砖，一身灰尘也不洗，匆匆跑到县城中学的大门口，一面墙上，密密麻麻贴着考上的人姓名，成绩，虽然我的分数不高，但也榜上有名。兴奋之余，买个西瓜庆贺一番，然后辞工，回家。

第二天和朋友一起去学校领成绩单，出来时，恰遇班主任老师，他问起朋友的成绩，离分数线差了十分左右，便安慰道“考的不错，明年加油”。半天也没和我说一句，也许怕伤我自尊。我们告辞要走，他才顺口问了一句“你考多少？”当听到五百多分时，脸色一变“啊”，立马春风满面，又听到我的语文成绩，更是笑的如花儿绽放，喜上眉头，让我们一定到屋里坐，连说“想不到，想不到”。据说我毕业后，他给后来的学生上课，常把我作为“励志楷模”，什么知耻而后勇，大器晚成，呵呵!

接着填志愿，那才叫一个迷茫，我仅凭校名乱填，根本分不清浙江大学和山西大学哪个好，只要能跳出农门就好。最后填了师范院校的，其实我压根就不想上，只是用来兜底，万万没想到师范是提前录取，这就是命运吧!命里注定，今生要当孩子王，往后的日子里，有苦有乐，有悲有喜，现在觉得，这也是不错的选择。

八月底，录取通知书到了，我气得一把摔在地上，打算补习去。最后家里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万一明年考的不如今年，还没学上了，确实也有这样的惨痛教训，有人越补越退步，我不得不犹豫了。有亲戚善意的哄我，他有朋友在啤酒厂工作，说我毕业了进啤酒厂当工人。于是，我不甘情愿，却又无可奈何踏上求学的列车。

高考是人生的一次最艰辛的历练，是一场涅槃重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经过的人，是不会忘记的。也许，经过高考，才真正的成人了，才懂得自己前行的方向，也学会了思考。

作者简介

李亚强，渭南职业技术学院(由原陕西省大荔师范学校等合并)数学老师，副教授，92年大学毕业进入大荔师范从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