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读《红楼梦》

《红楼梦》中第五十九回，有一段春燕学宝玉说出的话：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不知道这段话，道出了多少男人的心声？

可身为一个在婚姻中摸爬滚打了十二年的女人，我倒想替广大女性理论一番。

宝玉曾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这话说的不假。

每个女子，在还是女孩儿的时候，都是一汪清水，清水可映花容月貌，清水可解口干之渴，哪个未成家的男子，见了妙龄之际的女孩儿，不想据为己有，娶进家门呢？

婚姻，就是男人用自己的泥胎之身，围的一个蓄水池。

娶进家门的女人，就是家中的水。有了水的男人，可泼扫庭院，可洗衣煮饭，可沐浴更衣，可生儿育女。

男人们光鲜亮丽地出门，肚子饱了，也就胆子大了，欲望多了。路边遇到河水要趟一趟，遇到泉水要戏一戏，遇到海水都敢去游一游。总之，出了家门的男人，不管什么样的水，但凡自己能够得着的，都想尝一尝。

而家里那个曾经也是一汪清水的女孩儿呢？是淘过米后的浑汤，是洗过尿布后的臭汤，再不是男人当初曾经想要据为己有时的模样。

纵使貌美如王熙凤，贾琏也会再纳个尤二姐，纵使得体如王夫人，贾政也会多宠赵姨娘，更不要再说本就淫欲无度的贾珍贾蓉父子，甚至做出乱伦之事来。

婚前的女人本是无价的珠宝，散发着光泽，可婚后的女人，并不仅仅是被岁月、被炊烟掩去了光泽，而是在一点点认知自己夫君的本性后，暗自神伤，并无奈的黯淡。

她们不敢再把眼睛擦得雪亮，便像尤氏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甚者就像邢氏一样，主动促成贾赦的美事。

久婚中的女人，只得修炼到贾母那一步，方才又慈眉善目了。

贾琏与鲍二家的偷情，被王熙凤大闹。贾母如何劝解：“什么要紧的事！小孩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

贾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偷吃了多少次腥，才能让贾母得出男人是馋嘴猫的结论，而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似乎果真不是什么要紧事。

大户人家中的奶奶太太们，在婚姻中的命运，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家的女人们，更待如何呢?

刘姥姥为了一家人的口粮，便舍去老脸，寻亲乞讨；大观园里的管园婆子们为了几朵花几枝柳的营生，便骂街打人。试想，果真她们年轻时就不光彩夺人，果真就不知廉耻吗？

未必吧！

婚后的女人，再没有女孩家的童真，由娘家到婆家过活，一面要在婆家立足，一面又要不忘娘家的养育之恩。懂事的女人，多会在娘家报喜不报忧，再清纯的女孩儿，也会学到点市井之气了。

生儿育女之后，女人真的不再仅仅是女人，她们是一只老母鸡，为了保护小鸡可以随时乍起翅膀，她们是一只母老虎，为了保护小虎崽可以浴血奋战。

如果说，男人婚后的沾花惹草是因为繁衍播种的本性，那么女人婚后的花落凋零却是因为孕育果实的本能。

哪个女人不想如花美眷？哪个女人不想容颜永驻？

可一个女人一旦步入婚姻，一旦升级为母亲，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就不仅仅是何如让自己保持水样的身姿与温柔这么简单了。

她要用自己的汗水、泪水、血水去浇灌去捍卫她的孩子，哪怕自己逐渐丧失宝珠一样的光泽，哪怕自毁其眸，哪怕散发死鱼一样的恶臭，只要能给孩子多一点，再多一点，她们也不惜自我，绝不踌躇。

女人若有幸，嫁给懂得这番道理的男人，便会不失灵性，整个家庭也便风生水起；女人若不幸，嫁给不懂得这番道理的男人，便会失去灵性，整个家庭也便陷入泥潭了。

……

一本红楼梦，流传了两百多年，不知被多少人津津乐道，关于名利、关于男女、关于诗词、关于美食佳酿，大观园中的人们生活的种种被曹雪芹述于纸笔，我纵有更多想法，却也没足够才情跃然纸上。黛玉曾在梨香院墙角，听到戏文：“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不管金陵十二钗的命运最终如高鹗的版本还是如87版电视剧的版本，我都愿相信这些如花美眷们曾真的在大观园中吟诗作赋、风花雪夜。

而我这等女子还需在逝水流年中、在婚姻中继续修炼，在用身心诠释母亲之职的同时，还要让自己做一汪保持灵性的清水，做一朵持续绽放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