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龙 | 看新媳妇

娶到村里第一次过年的都是新媳妇，大年初一早上，门中女眷拿着一条新单子，陪着新媳妇新女婿，要给门中的长辈磕头。长门家祭祀着祖先，新人先给祖先上香磕头，然后由门中女眷给新媳妇介绍这是咱几爸几娘，单子往地上一铺，新人给家里长辈磕头，磕完头长辈要给红包，新人就又去下一个门中家了，一群小娃在后面追逐嬉戏，调皮的在后面点几个响炮。去门中磕头有讲究，得先去在世最辈分最高，或者祭祀先人辈分最高家，然后再顺路一家一家地磕头。这家族要是大的，头磕下来人都是晕的。

虽说正月十五一过年就算过完了，但是娶了新媳妇的人家，得过了正月十六晚上才算过完年。凡娶了新媳妇的，在正月十六这天晚上，大红灯笼挂把门楼照得亮亮的，大门敞开，门口放着低桌子，桌子上摆着筷子、豆芽菜、瓜子花生、热米酒和几个杯子。新媳妇打扮得漂漂亮亮，新房也收拾整端，陪嫁的被褥在炕上摞一厚塔子，村里的女人，尤其是没结婚的大姐家，就都拥在新房里，嗑瓜子拉家常，满眼的羡慕。男的则吃几口凉菜聊会天，主家会掏烟倒酒，拿出瓜子花生糖招待，讲究的人家还会有臊子面，凉菜上盖几片冻肉。小娃到新人家为了吃豆芽菜，一群小伙伴结伴而行，嘻嘻哈哈地夹几口凉菜，风卷残云般咽下去，再倒一杯热醪糟酒。那时的豆芽菜咋就那么好吃？那时的醪糟咋就那么好喝！主人看盘子菜空了，壶里醪糟完了，就又添满端出来，等下一拨人来了继续吃。娃们会穿口袋大的衣裳，进到屋里给主家说吉祥话，主家抓一把瓜子放在口袋里，有时里面还有几个糖。跑到新房里瞅一眼，看见炕边有糖，把新媳妇按辈分叫一声，新媳妇笑着给几个糖，转身跑出去数自己攒了几个糖。然后又去下一家吃豆芽菜，几个小伙伴还互相打听，生怕漏了谁家。

第二天，村人就会议论，谁家新媳妇长得俊，谁家新媳妇懂礼行，谁家新媳妇嫁妆陪得好，谁家的屋收拾得好。新媳妇就算正式是成了村里人。年年有新媳妇进村，年年也就在正月十六晚上能吃上豆芽菜，喝上醪糟酒。

给儿子讲这些，儿子问那妈妈当时呢？媳妇笑着问我，那咱当年正月十六晚上咋没摆豆芽菜呢？我说你又没嫁妆，来人看啥呢？媳妇说你没给彩礼我拿啥陪嫁？我说要么晚上你打扮打扮，我和娃在家看新媳妇？去去去，没个正形！那给你调盘豆芽菜，冲壶醪糟酒？媳妇说那时的味道吃不出来了。

（辛丑正月十六，青龙。）

作者简介：

王青龙，西安市公安局灞桥分局民警，全国公安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抱朴书社社员，西安古都书画艺术院理事，西安市灞桥区于右任书法学会副会长。喜好写作，所见所闻常记录于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