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感短文）

端午临近，早晨的集市上卖粽叶的一下子多起来。有碧绿的箬竹叶，也有竹笋拔节生长退下的竹壳。细致的还会将竹壳撑平码成一个圆桶，然后用绳子穿成一串一串的卖。她看见一个摆地摊的婶子，和她母亲年龄相仿。

她的面前摆放的就是那种穿成串的粽叶，粽叶旁还有香气四溢的栀子花。粽叶飘着端午的粽香，栀子花散发着日子的芬芳，两种芳香搭在一起也是无声的吆喝。

她在摆地摊的婶子面前停下来，拿了一朵栀子花嗅了嗅，花儿的芳香沁人心脾。“姑娘，这些栀子花早晨出门时刚从树上摘下的，你看这几朵还是花骨朵，放在家里养着能香好几天！”“婶子，您这粽叶是水竹叶吗？”她想起母亲说过，箬竹叶虽然绿的好看，但容易破，一个粽子有时需要两匹叶子搭着才能裹紧。而那种水竹壳粽叶包粽子能裹得特别紧实，而且色泽香味不亚于箬竹叶。

“姑娘，是水竹叶，有一家服装厂老板娘的母亲年年都买我的粽叶。厂里工人忙，老妹妹就给粽子包好分给工人。”

她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但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婶子，她不会再来了……”

集市人多声音嘈杂，摆地摊的婶子没听清她的话还自顾自地唠叨着：“每年老妹妹都早早地来，买了粽叶走时还要买些栀子花回去养，今天都初四了，也不见人来。”

“婶子，这粽叶和栀子花我一齐全要了。”粽叶和栀子花一块合计四十三元，她拿出五十元给摆地摊的婶子。摆地摊的婶子接过钱忙着往兜里翻找零钱。“婶子，别找了，零头算您码粽叶的功夫钱。”她说完还没等摆地摊的婶子缓过神道谢就匆匆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父亲去世得早，她们家没男孩，姐妹俩出嫁后母亲一个人独自生活。她和爱人打了几年工，有了些积蓄就回乡创业，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型服装厂。母亲就留在她家里给厂里的工人买菜烧饭，空闲时就剪剪线头干些力所能及的杂活。星期天工人们将孩子带到厂里，她就帮着照看。她的母亲平时虽说寡言少语，但人缘极好，厂里的员工都很喜欢她。遇到家有困难的工人，她就对女儿女婿说“帮人一把，自家的孩子长高一拃（方言相当于半尺）”。她的服装厂效益好，她们小夫妻的口碑好，也缘于她母亲平日一点一点积攒的善心和好人缘。她的母亲特别喜欢栀子花，端午节前后栀子花开的时候，她总是从集市上买一些回来，放在一个大瓷缸子里养着。员工们打趣道，在清香的环境下干活要比平时产量高得多。

二胎政策出来后，她母亲对她说趁着年轻再要一个，不管男孩女孩，两个娃儿是个伴，长大以后遇到事也好互相帮衬些。她对母亲说：“生下来，厂里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带啊？”她的母亲说：“大的我都给你带上学了，小的接着带呗。”她撒娇似的对母亲说：“妈，你真好！”

去年腊月的一天，母亲忽然对她说想大女儿了，想去她姐姐那看看。她陪母亲去火车站给她买了一张去汉口的动车票。因为厂里年关等着出货，她给母亲送上车后就回来了。母亲去她姐姐家没多久就染病身亡。火车站一别她与母亲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她的母亲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她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能给母亲办。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被思念愧疚撕裂折磨着。

又到端午节了，她买回了粽叶还有母亲喜欢的栀子花。她的厂在疫情期间改做防护服了，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赶货。每年给员工们包粽子发福利都是她母亲一个人忙乎，今年，她得自己动手。她拿着粽叶眼睛有些潮湿，滢滢的泪光中仿佛听见母亲在对她说：“端午安康！”

腹中的胎动让她心里一热：“妈，端午安康！您的外甥会用小脚踹人了……”

作者：郑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