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的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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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持续不断地昏睡，没有任何语言。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雨声、梦见雷鸣、梦见闪电、梦见犀利的风抽打在我单薄的身体上。我给江河留下最后一段文字。我写道：当一个男人向别人哭诉自己被女人打的时候，我深信他的内心藏着巨大的悲愤和羞辱，尤其是你。我们彼此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们谁也不欠谁了。我选择了逃离，不顾文文、玲姐和公司老总的挽留。我决意要走，一天也不想停留。

最后一次拿起沉重的行李，我站在北京西路街角，看到阳光在高大建筑物间流离失所，行人步履匆匆。这就是我居留了一年的城市，它的繁华没落，它的风情万种，我从未见过比它更冷漠更华丽的地方。很多人的影子在我眼前闪过，我确定从此一张脸会在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包括那个初春的雨夜，从此一去不复返。飞机终于飞离喧嚣的地面。城市的石头森林从高空中看下来会很绚烂，诸如爱情、欲望、理想、孤独在那里被发酵、被搅拌、被蒸发。

国庆节我来到贵州。在贵阳火车站，我看见一对拥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情侣。我一直在想，他们是在告别还是回归，是在告诉所爱的人走了还是回来了。车马上要开了，女人才匆忙跑上车，男人回过头久久看着女人。这时，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张无数次在电影镜头中被打上坏人标志的脸：满脸横肉，嘴角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同时，我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含着的热泪。

我突然泪流满面。

同学给我发了几张去西藏的照片。我看到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湖水、宽广的草原，看到藏民们一路叩拜着向着心中的圣地匍匐前行。天地如此辽阔，有些人一辈子不曾走出自己的蜗居，他们看不到远方，所以平静如水。那一刻我想，我对江河的爱其实就是一场自编自演的闹剧。即使它是真的，又能飞多高？能走多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