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图

文：王礼民

在老家牛王庙我们王氏家族中，我家的辈份很“免”，也就是很低的意思。在我20 岁离开老家之前，印象中几乎连个叫我“叔叔”“大爷”的也没有。可不少刚刚出生的孩子我都要叫他“大叔”、“二叔”;有几个比我还小的，我还得叫“爷爷”。有几个辈分高的我要叫“老爷爷”。

有几个“老爷爷”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其中一位就是我家隔壁邻居的“大老爷爷”。这位大老爷爷，个头不高，甚至可以说是身材矮小，但不瘦弱，圆脸短须，精神矍铄，身板硬朗，走起路来如同一只勇健的雄鸡。我不知道他年轻时，是否在冯玉祥或哪个派系的军阀队伍当过兵没有。大老爷爷无论从年龄、从资格、还是从气势、指挥能力上都是当之无愧的家族长。本家族的大事都要请示家族长；家族出现矛盾纠纷等等也一定要请家族长定夺处置解决。家族长在本家族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话语权，这是旧中国时期的历史传统，就如今而言，也还是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这个暂且不说。还是来说这位大老爷爷。

大老爷爷处理过本家族的哪些事我一无所知，他给我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每当村里“老”了人（即老人去世），大老爷爷都是当之无愧的“外老总”，负责安排处置一切丧务大事。那时候 ，实行的都是土葬，出殡喊丧这个重任非大老爷爷莫属。他声音洪亮，高亢有力，发号施令如同指挥万马千军，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尤其是在“起棺”的时候，他的一声“起——”简直地动山摇，震得我们小孩子的耳膜嗡嗡作响。10几个人的抬棺人，随着他的号令或起或落，缓缓前进。去世老人的孝子贤孙，亲戚友朋，也都要统一听从他的指挥。说来好笑，在我儿时，竟然很愿意看到他喊丧的那一幕。长大后，我有时想起，觉得这位大老爷爷真的应该去当一名军人。在它身上，我简直看到与他同等身材的闻名世界的法国军事家拿破仑，还有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

可惜的是，大老爷爷没有成为“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军人，而是留在牛王庙给我们王氏家族当了家族长。据我知道，“大老爷爷”的脾气不大好。也许但凡作为家族长的都要有点脾气，也许在家族长心目中，脾气就是威严和权威。我的这位大老爷爷对我的那位大老奶奶就不是太好。作为一墙之隔，我常常能听到他吼声如雷，大声地训斥大老奶奶。大老奶奶人长得很好，脾气性格也好。模样秀气端庄，脸色白白的，身材也好，配大老爷爷说句大不敬的话，真的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然而，她在家里却没有地位。因为大老爷爷没有儿子，只有三个闺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或许才是大老奶奶受气的主因。把不生儿子的责任怪罪于女人，至今不依然在一些人的头脑里根深蒂固吗？何况是七八十年以前呢？

大老爷爷有三个闺女，我应该叫作“姑奶奶”的。除了大姑奶奶个子矮小，模样仿大老爷爷，其余两位都长得很是漂亮。尤其是那位“三姑奶奶”比我大3岁，和我姐姐同岁，模样在全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她没怎么上学，上完小学就早早嫁了人。

大老爷爷整天一脸的威严，紧绷着一张阶级斗争的脸，可，他对我们小孩子却很好，尤其是对我们男孩子。也许是因为他没有男孩，也许他觉得这些老王家的子嗣都是他这个家族的未来和接班人。见了总要摸摸小孩子的头，以示爱抚。我的头不知被他摸过多少回。这时的“大老爷爷”与我听到他在家大喊大叫的“大老爷爷”简直判若两人，不可同日而语。

我小的时候，老家蚊子很多，每年夏天，我的脚被蚊子咬了，再一蹚水，就会发炎、肿胀，奇痒无比。那时间也不当回事，常用来用旱烟烟油抹一抹，也可起到消炎杀菌的效果，减轻感染引发的痛苦。那时候，农村人都是吸旱烟，大老爷爷吸烟成瘾，常常

是把烟袋别在身前的腰带上，一有时间就要来上一锅。大老爷爷的烟锅是铜的，金黄锃亮，明晃晃，沉甸甸的，绝对是一个好烟锅。可他的烟袋荷包却有些油渍渍的，原本上面有绣的花也已经看不太清，不知那上面的牡丹花拟或别的什么花是否是当初大老奶奶给他绣上去的呢。他的烟袋还配有火镰和纸媒，那时候，乡下人用得起“洋火”(火柴)的很少。抽烟之前，先要拿出纸媒和火石，然后用火镰对着火石咔咔地打，发出的火星燃着了纸媒才可以去把装在烟锅里的旱烟末点着，再然后，迷上眼睛慢慢享用。

大老爷爷嗜烟成瘾，他的烟锅里烟油积的老厚，我母亲就带我到他那里去要些回来。大老爷爷一边挖烟油一边告诉我，再不能去蹚水，再要是被水“渡”（感染）了，变成疮就不得了。可小孩子哪能记得住。后来，我的腿上脚脖等地方果然就生了疮，至今落下几处疤痕。果然是应了那句古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长大后，我到外地求学，参加了工作，再后来，我全家都搬离了老家，离开了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从此，再也就没有见到我的这位家族长老爷爷，也不知他是哪年哪月离世的。今年春节过后，我有幸回了一次老家，看到我家废弃的老宅和隔壁大老爷爷家废弃的宅地，一股悲怆涌上心头。我怀念我的祖辈和逝去的亲人，也想起这位给过我关爱的大老爷爷，于是便写下了上面的文字。

为了让后人知道这位先辈，我还是要说一下他的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老爷爷名讳金修。

作者简介：王礼民 ，新中国同龄人，省直机关退休。曾从事教育工作20多年。爱好诗词杂文写作，喜欢书法摄影等。有各类体裁的文章及诗词在报刊发表，有些杂文并获奖。

欢迎文友原创作品投稿，投稿邮箱609618366@qq.com，本号收录乡土、乡情、乡愁类稿件。随稿请附作者名，带图片最好，请标注是否原创。乡愁文学公众号已开通，欢迎您搜索微信公众号：xiangchouwenxue，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