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夜来风雨声

文：山泉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唐）杜甫《春夜喜雨》　　

【1】　　

听雨，是我一生痴迷的情事。　　

在寂静的午夜，我喜欢听窗外“沙沙”的雨声。那是一种舒心的乐曲，是大自然的天籁，那一刻，心，仿佛被荡涤得一尘不染。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千年前的梧桐，就不知道栽在哪里？雨打芭蕉中，浮现了李清照，她幽怨的声音，还在“声声慢”的倾诉着她的“愁”。　　

人生自古几多愁，譬如滔滔江水，就不知道她的愁是什么，为爱，为情？还是为了谁。　　

是那杯残酒，伤情了娇柔的心扉？是那绵绵细雨，淋湿了亘古的爱恋？　　

只有诗人自己知道。　　

回望浩瀚的夜空，旷古的才女早已远去，也许，隐入了日月星辰之中，化作了仙女，在天尽头，自歌自舞。　　

只有雨声，穿透茫茫时空，永不停息，敲打在我的心头。　　

【2】　　

风雨送春归，春，四季轮回，就没有送走。多情的风雨，在不经意间，把我送到了高楼林立的城市。　　

穷居闹市无人问，看得见看不见的尘埃，慢慢侵蚀了我的纯洁，迷茫了我的眼帘。只有雨声，柔情依旧，时刻在敲打着我的灵魂，抚慰着我这颗烦躁的心。　　

在城市的一隅，那几棵伤感的梧桐树，静静伫立在昏暗的迷茫中。　　

雨夜来的时候，也会听到梧桐树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这雨声，在通宵达旦的霓虹闪烁之中，是那么渺小。就没有一种意境，给诗人以启迪。　　

是喧哗的车水马龙，吵散了那份意境，是夜总会里振耳发聩的打击乐，驱散了那份恬静。　　

偶尔，也会听到人工种植的草坪上，传来的几声虫鸣，那样单调，那样乏味。　　

【3】　　

岁月沧桑，很多事情，在记忆中，早已远去，只有家乡的风雨声，始终在心中飘呀飘。　　

其实，这风雨声，早已刻入了每一个游子的心底，时刻敲打在岁月的四季。　　

春来了的时候，小山村前面，那一片还没有抽穗，却已经绿茵茵的稻田，无数不知名的虫子，等不到夕阳西下，就在田埂上的草丛中，邀上无数只小青蛙，不知道用什么乐器，就此起彼伏的演奏起来。　　

那是人类无法谱写出来的交响曲，那样委婉，那样动听。　　

入夜，除了“交响曲”，小山村万籁俱寂。明天还走很多山路去上学呢，我早早的睡了，躺在厚厚的山茅草铺成的床上，思绪，随夜晚的春风，飘向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山？如有，那就是少年的理想，是七彩的梦幻，是人生的殿堂。　

屋外，滴滴答答的雨点在轻声细语的诉说，我已经进入梦中。　　

【4】　　

村子前的大榕树上，一只大知了，奋力震动透明的翅膀，带领无数只小知了，竭斯底里的唱着它们的歌。　　

是夏天到了。　　

烈日高照，远山，已经披上一层薄薄的雾霭，燥热，烘烤着人的心。层层叠叠的山峦，直达云天的梯田，夜以继日，翘望着甘霖。　　

荷塘月色，抹上一层焦躁。　　

天边飘过一片乌云，哦，风雨就要来了。　　

入夜，天降甘霖，一片“唰唰”的风雨声，滋润在庄稼人的心头，人们喜极而泣。　　

这风雨声，是收获，是神曲。　　

这风雨声，是爷爷舒展的皱纹，奶奶颤动的白发，父母眼中的祈盼，父老乡亲粗狂而动人的民歌。　　

泪水，雨水，笑声，风声。　　

卷曲的荷叶，舒展开坦荡的心扉，笑容可掬。“小荷才露尖尖角”，“尖尖角”上，一只服饰华丽的红蜻蜓，摇头晃脑的在作诗。　　

淋着沁人心脾的风雨，我们赤足走在田埂上，一颗童心，系上了腾飞的翅膀，飞到了山外。

【5】　　

村子前面的水田里，人声鼎沸，人们在收获稻子。　　

一场风雨过后，收获后的水田里，是我们的乐园。带上竹笼子，带上那个鼻涕抹腮的小妹，我们去捉泥鳅。　　

风雨突至，淋湿了我们全身。是捉到了几条小泥鳅，但我们早已成了“大泥鳅”。　　

肯定要被父母骂了，但我们高兴。　　

那一年，母亲在家门前的院子里，种了很多从山上采来的野菊花。　　

一片金黄，缠绕在竹子编成的篱笆墙脚。乘母亲不注意，我摘了很多菊花，很细心的编织成花环，哄不听我的话，被我打哭的小妹。　　

秋天的雨，恰如少女的心，变幻莫测。　　

在上学的路上，走过了一片野生的芭蕉林，又是一场雨来了。摘一片大芭蕉叶，我们看着雨滴从头上不断落下。　　

那棵芭蕉树上，缀着已经熟透的芭蕉。　　

【6】　　

雨，还在敲打着山脊，风，还在峡谷里徘徊。　　

总有一些花，在寒冬里绽放，总有一些人，在逆境中奋进。　　

村子后面的大山，常年郁郁葱葱，那是雨水付出的收获，那是土地养育的儿女。　　

在那茂密的丛林里，熟透了我童年的梦幻。穿着带有丝丝凉意的雨帘，听着回旋林间的风啸，看寒冬剥下一片片树叶，铺垫在山坳间。　　

那是一千零一夜的家乡，一个永久的童话世界。　　

没有分明的四季，只有奇花异草，在风雨声中竞相绽放，飞禽走兽，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　　

当然，童话里有我和小妹。　　

没有雪，就没有雪莲，我们只能在林间采蘑菇。　　

【7】　　

白驹过隙，风雨声依旧。　　

是情感，催花了双鬓，是生活，把大山变成了城市，是尘世，掩埋了怡人的风雨声。　　

站在人生的高楼上，火柴盒般的陋室，容不下我的心绪。　　

透过小小的窗口，我看到了，马路上，雨还在下，飞溅的车轮，压碎了晶莹剔透的雨滴，那么残忍。　　

是夜，未寐。　　

“随风潜入夜”，好雨，错过了春天，姗姗来迟。　　

草垛上的小妹，不知道为什么，就坐到了弯弯的月牙上，在唱那首古老的童谣。　　

我看见了你呀，你可看到我？　　

雨，还是雨，风，还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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