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无处不在

作者：北方雪

想必没有比这里更荒凉的地方了吧？

汽车开足马力，跑上一个上午，方圆也还是见不到一棵草，更不用说见到一株树了。行进的路的两边除了闪现的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般狰狞地立着的土墩，这里再什么也没有。

跑到【格尔木】涩北这个拉羊皮不粘一根草棍的地方来修路之人，实在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吧！

如此艰苦的环境当中，我亲眼目睹并参与了一种少有的快乐，我被这种吃苦耐劳当中自然而然显示的快乐，着实感动得差点留下一滴滴热泪，总是忘不掉那种满脸的发自内心由衷的微笑。确实，我已是冷眼看世道，不是轻易能够激动的上了年纪的人。但我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她俩觉得被莫风吹皱略带紫色伤痕的动人脸蛋、还有那轻轻的甜美的歌声。

两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已悄悄地离开我们现在还继续打工着的地方，在那个冷冻的天还没全亮的麻麻早，她俩被她的老板派人用皮卡车送到火车站回自己的家去了。

修路，很多地方需要架桥，架桥就得要几十吨上百吨重的梁板。还没回家去的时候，她俩就在项目工程施工着的梁场做工，干着这样那样的重活、自然也就一定很累，一天到黑十来个小时手脚在工头的眼里不能停下，屁股不能落坐。

实际上我应该早已见到过她们。她们干活的地方就在项目部一侧不远，有事没事我常去梁场转悠。但她们干活的时候总是戴着口罩和安全帽，只露着两只专注干活的双眼。离她们再近，你还是认不得谁是谁。

梁场的最后一道梁终于打完了，准备回家去的前一天晚上，她们疲惫的身躯完全消停下来了。也许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吧，那天晚上我到老乡宿舍过去，就那么冷不丁碰到了她们的到来。

她们两个人是老乡隔壁房间的主人请来的。隔壁宿舍的主人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受苦人。梁场虽然大包给私人老板，但质量控制、每一道工序如何继续进行，得项目部说了算。老乡宿舍的隔壁主人，就是项目上排到梁场把关的班组长，几个人一块干了这么久，一波又一波人走了，明天她们两个也要走，得空一块喝个送行酒、分别酒什么的，也是个中情分和心意所在。

可能不常走动的缘故，或者直接记错了门牌号，隔壁主人叫过来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犹犹豫豫举手敲开门、并一脚踏进门来，在我们吃惊愕然的神色间，才知道进错了门，带点歉意地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好在我的老乡和她们两个并不陌生，几句热情的话语挽留，使她俩也随意实心地暂且坐了下来，因为老乡的隔壁主人也还不在，不知去向。

我们一起说说笑笑，等隔壁主人来了的时候，看到我们一屋子几个人说笑，觉得我们都是他心头到的人，直接过去把自己宿舍的满满一壶酒提了过来，说今晚必须把这壶酒几个人给腾掉。

两个女人有着不同的爽快、开朗、乐观、率直、还稍带那么点残淡的美丽。一个女人显然脱去一身上班穿的衣服，换上浅色干净的衣服，脸上、头发也觉得洗涮了一遍，另一个女人，干脆还是穿着上班的衣服，脸上显然也就不经意地随便擦了一把。怎么看也觉得她的脖子上还有汗水流淌过的痕迹。

我和她俩从陌生走到相识、进而带点喜欢、带点欣赏，进而被这种无处不在的快乐感动，总是有必然存在的原因。

这地方的自然环境条件【苦浇】的没法说道，来这样的地方吃苦受累、打工挣钱，没有点大无畏的勇敢牺牲精神想来是不行的。

两个人都说了，老板给她们一天就开一百五十元工资，两个月挣到手的工资一共九千五百元。说这话的时候看到她们脸上的那种喜悦、开心、自信、满足，让我的心境久久难于平静。

我们一起猜拳、举杯相碰，下酒的仅有的两个大梨儿，几个人切开，一人一牙慢慢咀嚼，我们猜完拳，又开始发扑克牌、判几喝几，压低嗓门轻轻唱一首歌每人喝两杯酒，大家那么尽兴，开心极致，全没有苦难的忧伤、生活的负重。更让我们大家佩服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唱【花儿】的高手，一个是唱流行歌曲的高手，并且显得两个人都很有文化涵养，妙语连珠。

两个人已离开我们而去，我知道今生再难相遇，留下的只有记忆深处的一丝敬重、牵挂、感念！

但愿她两余生幸福，歌声、笑声依然... ...

【注释】格尔木：青海省海西州辖区一个市；老实巴交：特别老实的人；苦浇：特别艰苦；花儿：青海当地一种流行曲，全都用本地方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