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质散文：走进格尔木涩北

作者：北方雪

假如没有太阳的东升西落，没有脚下由西南向东北正在修建的国道215线涩北至察尔汗这条高速公路为指向，身处格尔木涩北这个地方，如论再住上多少时日，一定还是分辩不清东南西北方向的。

多年前从茶卡盐湖开始再到大柴旦落脚停留期间，我的目光已经触及领略了海西地区的博大深远。我们曾在行进的车上几个人闲谈过，就青海的一个海西州，它的面积据够超过和中国以水相邻的整个日本，而且面积超出很多。当然，直到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出这篇文字，我还是没有想起来在初中地理课本上学过的日本的地理面积究竟是多少，当然也就此更懒得去查阅海西的地理面积，何况这里的电脑连不了网，手机也正常上不了微信，言而总之，脑海里就记住了一句话，海西比日本大。

我所在的项目是涩察一标项目部。这么多年我所走过的承建公路工程项目中，都是只开一个清真灶，但这里除了清真灶外还开有另一个汉民大灶。偶尔和汉民灶上的大师傅老李两口子碰面盘问，得知两个人都是来自美丽的互助土族之乡，乡里乡亲的，在这样无人烟迹的陌生地碰到一起，自然显得有些亲切、走得近乎。一天傍晚和老李两口子还有别的同事一起聊天，老李的媳妇说：“她以前没来过格尔木，今年初坐着一辆双排车，因为走的是夜路，一路啥也没见着，格尔木市楼房、街道的黑影就在迷迷糊糊的眼前头晃了晃，然后就被拉到项目部所在的涩北这么个地方，直到现在她还辨不清自己的家在那个方向。一个人常常站在伙房门前，羡慕着那些能够脱开身子去格尔木市或家里转上一圈的员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临收工前到格尔木市好好游玩上两天，走一走，看一看。我作为项目行政车辆管理人员，一直很想做一件事情，就是有便车的话，顺便安排老李上了年纪的媳妇去趟格尔木市，让她好好观赏下涩北地区的雅丹地貌，逛逛格尔木市的大小商店… …但是她按点做饭的工作因为无人替代而使她的愿望和我的想法始终不能够得以实现，日子总是在遗憾和落空中一天一天度过。

修路架桥的项目单位不管走到哪，状况、模样总就那么千篇一律，不就是门前寂静又显肃穆庄严地立上几个响亮的大牌子，又在施工沿线、修筑的结构物周围插上些红红绿绿的彩旗、拉上些三角刀旗，围上些网围栏，栽上些提醒人的标识标牌，然后在大会小会上、还有现场不断地强调施工进度、质量、安全。在向蓝天，在向大地，在向世人展示着修路人的存在，公路工程建设的一路浩浩荡荡。

涩察一标项目部门前也同样立着十分醒目的大牌子，左面整整齐齐三个，右面整整齐齐三个。其中立着的工程简介牌子上是这么写的：本项目作为国道215马鬃山至宁洱公路的一段，是柴达木盆地循环经济区通往内陆省份的重要通道，不仅可以改善盐湖集团的通行条件，也能缩短涩北气田到格尔木的路线里程。因此，本项目的建设对于完善青海省公路网布局、构建西部交通枢纽、促进格尔木地区的资源开发利用、加快沿线地区经济社会和旅游事业的发展及对我国西部地区的平衡发展和稳定建设均有着重要的作用和意义。项目地处柴达木盆地经济区，气候条件恶劣，生态环境敏感，且我项目承建的SC—LJ1标施工桩号K31+600—K83+000全长51.4公里，采用二级公路标准建设。全线路基宽度均为10m。本标段共设置中桥2座/172m，装配式钢筋混凝土箱涵27道。

这里方圆百十里见不到一棵草，一只蚂蚁，连天上也见不到一只飞鸟。我在抵达项目部一个多月后，偶尔在项目部大院彩钢房背后，终于见到一只样子稀奇、略比鸽子小不多的不知名鸟儿时，心里不免一阵震颤、怜悯。我放轻脚步，向那只感觉已经无力飞起来、飞不远去的鸟儿紧紧追逐几步，我在想，这鸟是从哪儿飞来的？又要飞向何方？这地方除了蚊子它还有什么吃食可以找到？可以维持生命的需要？

这里四周茫茫，都是极度蔓延开阔的盐渍滩，双脚踩在盐渍滩上面，就会在脚底下支支吾吾响着慢慢陷下去一个脚窝，让人感觉既生硬而又绵软，抬腿迈步总有那么点费劲，感觉里总是走不到远远的前头。

放眼这里的空旷、遥远，让我目光的触及常常感到极其有限而无力，让生命的存在时刻失去原先的坚定、自信，像是生命在这样的空间、绝境将要转瞬即逝、找不见踪影。

除了施工车辆自个遮出的阴凉，这里再也找不出丝毫能够避开烈日照射的地方。白天热的往没地方钻，只有拂面的热风吹来，脸上、身上还能稍加带那么点凉爽。四周除了蚊子还是蚊子，外出归来，或者清早起床，腿上、胳膊上、脖子里总会被蚊子叮得到处红肿而又疼又痒。 让你搔痒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不停挪动地方。

很多很多时候，我总会想着烈日下、风沙里劳作的工程建设者们，在这样的环境中筑路修桥，或光着膀子、或套着脸罩、一身汗渍地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如果没有这些吃苦人，在这样无人踪迹的地方还会呈现出不断延伸远去的道路吗？他们存在的价值和那些唱一首歌能挣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明星相比，谁的贡献、存在的价值更大呢？我想，清油总比水贵、而且香气扑鼻，但人一年半载可以不吃清油，照样活得下去，却一天也不能离开无色无味的水。咸盐总比辣椒便宜，而且便宜很多，但十顿八顿饭里可以不调辣子，却不能在一顿饭里缺了放盐，缺了盐便会使人没有吃下去的胃口，据说人还浑身没有力气。既然每一个个体生命都离不开水和盐，那么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发展繁荣也同样离不开最底层吃苦受累，无比忍耐，无比坚韧的劳苦大众。他们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基石，他们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希望，他们是我们这个国家屹立、挺拔于世界东方的钢筋、混凝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脊梁！

盐渍地上只要挖出一个坑来，就会有一坑的卤水渗出来，淡黄的卤水在微风中翻动着微波涟漪，在烈日下散发着幽静的光芒。但这里十分缺少淡水。人的饮水，每天由两辆水车从来回要跑120公里的地方去拉。因为水质的缘故，还因为拉来的淡水就那么存放在露天的两处大水箱里，白天太阳一晒，洗衣服不用添加热水，一到夜晚又是那么透凉，这一冷一热，加上淡水存放时间过长，很多人初来乍到，几顿饭下肚，不免会出现肠胃不舒服，肚子总觉得挺棒棒的有点难受，严重点不是呕吐就是拉稀，没有办法，为解决好项目员工的饮用水、确保员工身体健康，不得不加大从格尔木市瓶装矿泉水拉运数量。

格尔木虽然海拔只有2700米左右，但空空的四周因为没有绿色的调和作用，空气里连带的氧气和水分毕竟有限，从而导致有些身体器官的不舒服，尤其是心脏，稍有感冒就像在心的跳动的周围压了一块石头，常常使人有点抑郁、沉闷、烦操。很多时候，大部分人上班觉得浑身乏力疲软，少数人总有些头晕、呕心。其中有几人因为症状严重，不得不急匆匆送往来回要跑340公里的格尔木市医院进行检查医疗。

一次出工回来，项目副经理曹经理火急火燎地找到我后，说他头里晕得很，已经吐了好几次，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让我赶紧排辆车拉他到格尔木市医院做个检查，他自己觉得是脑溢血的症状。果不出他所料，那晚经格尔木市医院检查确诊为脑血管堵塞，所以老曹又被材设副经理丁经理连夜一路护送至省城二医院。

老曹年龄和我年龄差不一二，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我和后勤主管老刘对老曹有一个共识：老曹的人不错，彼此交往可以掏心掏肺，他在路桥行业兢兢业业、脚踏实地摸爬滚打拼命多年，要不是他过于偏激的性格、臭脾气，遇事不会变通，对事务的观点认识始终那么一根筋、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动不动歪鼻竖眼地跟人急，稍微学的圆润些的话，就凭着他这么多年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早出晚归、对路桥行业工艺某一方面的精通、行当，他早应该是公路工程建设中某个项目的项目经理，而不应该在经理二字的前面一直总挂着一个副字。多个时候老曹总爱提及标榜他当年在某个标段做出的赫赫功绩，我和老刘也总就拿一句老话让他闭口：“算了吧！‘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既然功绩卓著，为什么混到头还是个副手，而没人给你扶正？”此刻，老曹的表情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没了爹娘既可爱又可怜的孩子，一脸的伤感、忧郁。

人们都喜欢音乐，因为音乐可以深深的穿透，超越很多界限，打破很多禁锢，让人的向往、憧憬无限延伸，情感渐渐透明而闪烁智慧的光芒！独处时，我也很喜欢听音乐，而且特别喜欢听那萨克斯吹出的《我爱你，塞北的雪》，听那马头琴拉出的《天边》。《我爱你，塞北的雪》表达了作曲者对生命纯洁纯真冰清之美的向往、追求；《天边》表达了作曲者对蒙古草原的一往情深，对心上人、梦中人的念念不忘、眷恋、相思、以及长久的默默等待；那么，又有谁还能走进格尔木涩北这个地方，为这里蓝得让人落泪的天空、白得让人心碎的云朵谱一首可以流传久远的曲子呢，又有谁能够为格尔木涩北这个地方的雅丹地貌、一望无际写下一首经典的诗歌呢？这里没有水流潺潺，没有袅袅孤烟升起，这里只有大大的圆圆的落日，还有落日回目倾尽最后一滴鲜红的余辉… …

独自站立在蓝天白云下的某一深处的某一方位，站在稀缺古怪的雅丹地貌面前，我总是出现一种语言障碍，不得不保持长久的沉默和无语的沉思状态。连带着脚步的我的影子和着我的思想，在这里显得那么苍白、凄凉，摇摆不定！

这里有诸多的疑问谁会解释清楚呢？这种突然凸起又突然凹陷波浪般涌现的盐渍荒野的奇奇怪怪的土墩是怎么形成的呢？一百年前、一千年前这里还是依然像现在眼前的这个样子吗？如果不是，那么又是什么样子呢？这种地貌的形成是因为长期风的雕刻、雨的造凿，还是日的照射、盐碱的腐蚀才成为这个模样的吗？

什么是雅丹地貌呢？以前我实在误解了，对于雅丹二字的字义和地貌有着很多歪曲的想象。直到听了回族小姑娘赵的讲解，才有了比较准确的了解。原来，所谓的雅丹，是一位地质学家女儿的名字，因由其地质学家发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十分稀奇的地貌，因为格外喜欢这种地貌就用自己女儿的名字做了命名：“雅丹地貌”。

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小小的回族姑娘能懂得很多，这让我从心底里由衷的感到佩服。小姑娘是我们所在项目上的资料员。她习惯性地称工程部资料室的负责人为何姐，称她的另一个同事小张为弟弟，三个人从早上写工程资料一直写到晚上十点左右，写得腰酸指头痛的时候，就出来院子里转上一圈，或者办公室门口站上一会，然后又回头继续写下去，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得那么单调而苦涩但却又那么无怨无悔的勤奋。

我很喜欢现在跟着的项目经理，喜欢他在人前头的大大咧咧，喜欢他在工作中的那种实干、担当、干练以及对待同事、下属的十分坦诚。他原本是同德南河二标段的项目经理。既然南河的工程已基本完工，涩察的项目又干得不尽人意，质量管控不到位，施工进度滞后，项目管理不善等的问题存在诸多，鉴于此，经涩北至察尔汗公路工程项目办主管责任人提名，公司领导慎重考虑斟酌，对涩察一标的领导班子进行了必要的调整。可以说这个大名叫洪某的只有三十来岁的回族青年是临危受命，不得不逼迫肩负起涩北这个地方公路工程一标段建设重任。

如果不是修脚下这条公路，还有洪经理的电话通知，我这辈子是走不进涩北这么个地方，看不到“雅丹地貌”的。洪经理和我一起在上涩北项目的车上断言：说我一定会喜欢这里的“雅丹地貌”。我跟着洪经理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彼此还是有一种默默地理解信任。我不仅喜欢这涩北的“雅丹地貌”、蓝天、白云、一望无际，而且常常被走进涩北路桥人的这种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深地感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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