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文/刘萍

姐姐大我七岁，家中四个孩子她排行老大。那时，爸妈都上班，无暇顾及我，所以看护我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姐姐身上。我最喜欢姐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很有神。

在我最早的记忆里，姐姐每天早上都要为我梳小辫子，一边梳着还要一边数落着我的好动，说我的脑袋瓜像个小拨浪鼓。那年，姐姐过生日，奶奶给了她两毛五分钱让她买根麻花，而姐姐是先给我买了两条漂亮的粉红色的头绫子，剩下来的钱才为自己买些吃的。姐姐每天放学以后，不论去哪儿玩都要带上我，我成了姐姐的小跟屁虫。

记得我四岁那年，姐姐要去南湖游泳，我也要去，姐姐说我太小了不肯带我，我就哭闹起来，最终姐姐还是带上了我。由于我不会水，姐姐又不敢把我独自留在岸上，她大胆地把我驮在背上游，我就像青蛙妈妈背上的小蝌蚪在水面上漂游，真是好玩又刺激。回家的路上，姐姐警告我不许将此事告诉爸妈。

姐姐的身材高挑匀称，酷爱体育运动，寒假就去滑冰场滑冰，看着姐姐在冰面上身轻如燕、风驰电掣般的身姿，我好羡慕，就缠着姐姐要学滑冰，姐姐把我送到了花样滑冰队。训练是很苦的，我没能坚持下来，后来就半途而废了。

姐姐第一次远离我是一九七三年，她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军插队到了农村，离开家的那天，我偷偷地抹着不舍的泪水。

姐姐在农村度过了四年的青春时光，这期间我去过她插队的集体户，那个年代知青的生活是相当艰苦的，但姐姐对家里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有一次回来给我讲述她们冬天刨粪坑的事儿，看着堆满粪坨的茅坑，大家谁都不肯下去，姐姐就率先跳了下去，在她的带动下，大家都行动起来了，带着粪便的冰碴溅得她们一身又脏又臭……

姐姐讲得津津有味儿，而我听得呲牙咧嘴。也许就是在那艰苦的岁月里练就了姐姐爽朗乐观、刚毅豁达的性格和吃苦耐劳的品德吧！

四年里，姐姐回家的次数不多，即便回来也住不上两天，每次离开家都会使我难过一阵子，当我看着她走出家门的瞬间，就会跑到窗前窥探着她的身影，直到视线被遮挡，尔后就会迅速地跑出门外穿过楼洞再次捕捉她的身影，直到她的影子完全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有一次，我的这一举动被邻居的一个大我几岁的男孩子发现了，他问：“是舍不得姐姐吗？” 我啜泣着使劲地点了点头，他又说：“我也想我哥。”

在那个年代里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一个到农村插队的知青。

1977年，根据国家政策，下乡知青开始逐渐返城，在那一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姐姐也随之考取了东北师范大学体育系，开始了她所向往的大学生活。

姐姐毕业后分配到了吉林农业大学任教，那段时间姐姐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记得我高考那年，姐姐对我更是关怀备至，高考阶段是炎热的夏季，晚上姐姐就坐在我的床边给我扇扇子，有一次我一觉醒来，发现姐姐在卫生间里看书，问她为什么，她说怕翻动书的声音影响到我休息，我又感动又心疼。这一年，我考上了财政学校，姐姐也结婚了，我们再一次分开了。有一天，我突然特别想姐姐，就给她写了封信，姐姐接到信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当听到同寝的同学们都说你姐姐真好时，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姐姐第二次远离我是一九八九年，她随着姐夫一同去了大连工作，任教于大连海事大学，我也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休假的时候我就去姐姐家玩上几天。每一次姐姐都会为我倾注她的所有，以至于我不再敢在她的面前提起我喜欢什么，不然她会毫不犹豫地满足我。2018年，姐姐回家探望妈妈，家庭聚餐中，我突发喉疾痉挛，是姐姐用她那有力的双掌击开了我的呼吸通道，使我与死神擦肩而过。姐姐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她是我生命的守护神。

姐姐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她时常会资助一些家境贫寒的学生完成学业，有的学生称她为妈妈，她很受学生们的爱戴。

动天之德莫大于孝，姐姐对父母孝敬在亲戚朋友中是有口皆碑的。爸爸过世后的头几年，姐姐就将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妈妈接到了身边。五年里，无论是参加朋友聚会还是旅游都会带着妈妈，有时上课也把妈妈带在身边。姐姐退休以后去了北京，要照顾外孙女，这期间她会不辞辛苦地往返于北京和长春之间探望妈妈。2019年，妈妈病重卧床，姐姐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妈妈身边。医院里妈妈病榻前的地下，养护院里妈妈床前的小椅子上就是姐姐每天睡觉的“床”。近500多个日日夜夜的精心守护，姐姐为妈妈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就在大家觉得姐姐该回家歇歇的时候，她竟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带着年近九十高龄且完全失能的妈妈回到了远在北京的女儿的家。姐姐用她那柔弱而又坚韧的双肩撑起了照顾妈妈的全部重担。她对我说，这是她的使命。姐姐的品德就像她的名字——刘莉，如花一般美好，馥郁芬芳。

辛丑年正月十五于家中

【刘萍：长春市南关区税务局退休干部，长春作家协会会员，发表过评论、散文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