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东南角有块小菜地。

说是菜地有点自我炫酷的意思，其实只有六个平方，比人家的花坛还小。袖珍吧。

靠围墙边栽的茄子，它所有的激情都在整个夏天里展示得淋漓尽致，浓密厚实的叶子，紫色的花，一茬接着一茬紫色的茄子，让味蕾享受到了油闷、清炒、清蒸等不同的风味。秋风扫过，它就焉了，像个打瞌睡的老人，抬不起头。不拔掉也不会再开花结果。

现在只剩下外面的两行辣椒，没有花果的也陆续被清除出局，菜地显得像块瘌痢头。秋阳里几株辣椒依旧泼辣，叶子虽然皱巴巴，还没改葱绿，点点碎花仍旧倔犟地自弹自唱着。

妻子去菜场买菜顺便捎买回白菜、萝卜、还有一包花菜的种子，好像有一个大农场的派头。电瓶车的立脚还没撑稳，就督促我去翻地、播种，说东边人家的菜苗都满地了。那意思再晚了就错过了一个季节。

行动吧！女人的话最好立马就应声，否则扯成连阴雨就麻烦了，三百年的陈旧往事，也会翻出来数落一番。

没找到钉耙，只好用铁锹。将干硬的土翻开，拍平，土质还是缺少潮气。只好将准备撒播的种子还到原处。夜，黑黑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发生，一场雨穿越无光的世界，准确地来到这片土地上。雨很大，淋透了的土质表面有些光滑。

拆开了种子的包装，里面有两小包，再撕开一个口子，倒出了乌黑滚圆的菜籽，撮在手心，潇洒地在空中挥霍，菜籽从指缝间洒落，蹦哒于泥土之上，寻找着各自的归巢。洒完种子，再低头寻找，发现都在泥土的表面上。若是在老家掏点灶台里的柴灰，或烧好的火粪土洒盖最好，这里什么也没有。思来想去，扭开水龙头，将平时浇水的皮管口朝上，捏瘪，洒了一场人工雨。“沙沙”声停下来，再看，种子被裹上了一层泥浆。如同秋凉时，覆了一床薄毯。

我像完成了一个宏大的工程。长这么大，我还是结婚时做过一年的农活。没想到快奔六十了，有了第一次亲手种菜的经历。

两个星辰过去，在和煦的秋阳下，一粒粒种子破壳而出，点点嫩黄镶嵌在泥色上，如溅落的颜料。

在温润适宜的环境里，嫩黄渐绿，菜苗终于齐刷刷露出了土面，两片绿叶叶叶相连，像河面上漂浮的绿萍。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不仅收获到餐桌上的美味，更收获到了一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