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棉鞋

母亲的棉鞋

记得小时候过了中秋节,就会听到大人们说“过了中秋,这一年就快过去啰。”

那时候体会不到大人们的辛苦,也听不出话中的无奈。只感觉中秋离过年还很遥远,时间过得像屋后走过的大牯牛一样慢腾腾的。

孩提时盼着过年。过年了家里的坛坛罐罐才装满了零食,餐桌上才有平常吃不到的豆腐烧肉,大头圆子,(不喜欢鱼和生付烧肉,因为端上来母亲不让吃,做做样子还会端下去,非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吃,早就没了鲜味了);过年了会来平常不怎么走动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

当然,过年了也会有新衣服,新袜子,新棉鞋。

在“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还是老百姓理想的生活年代,对于电视连概念也没有的年代,孩子们是没有什么可玩的,所以跳绳踢毽子就是过年前后孩子们的最爱了。

我喜欢踢毽,尽管我是男孩,尤其喜欢穿上母亲缝制的棉鞋踢毽,舒适,跟脚。

毽子的几种玩法我都在行:踢,砸,跳,花式的,剪式的。会踢毽子的都会做毽子。往往家里的牙膏还没用完,牙膏的头部就被我剪下了,再找块破洋铁箱的薄铁皮包上。插上红的、花白的公鸡尾巴上细长的羽毛(平时家里杀公鸡,首先抢着给鸡尾巴上的羽毛拔下来放在旧书本里夹好了,看到别人家杀鸡也要去要的),一个毽子就做成了。随便找个地方踢上几脚,看那红红的鸡毛毽子在面前上上下下、控制自如的翻飞,好有一付成就感。

门前志兵做的毽子就两样,他不用牙膏头子,喜欢用铜钱,还是两个铜钱的,铜钱的眼子里插上一小截鹅毛的管子,剪开掰成四只脚再包上薄铁皮,管子里再插上鸡毛,看上去没区别,份量却重了好多。穿单鞋就不敢踢了,踢了脚疼,我就得换上棉鞋,毽子重打跳打的远,助跑一步可以打两丈,两个人前后站着也接不到的,接不到我就赢了,那种气势仿佛就是拿了冠军。

半个正月过去,等到开学的时候,棉鞋还是新的,踢毯子的那个位置早已张开嘴了,露出里面有点淡黄的棉絮来。终有一天被母亲发现,没有挨打也会被骂一顿:胖大肚子的,穿鞋就像吃鞋一样。

那时候还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双鞋,值得这么咒我?直到读初中,开始懂事了才发现,一双手工做得看似简单、普通的棉鞋,浸透了母亲多少心血和母爱在里面。

五月底砍青麻,剥麻,放到屋后的水沟里漫泡一天,捞上来刮掉麻壳。剥尽皮的麻白白净净,晾在竹竿上晒干,一有空闲,母亲便将它们撕成麻丝,放到盛着水的碗里,然后在自己的大腿上反复揉搓成粗细、劲道均匀的麻线。六月三伏天,将家里不能穿的旧衣服拆了沾成鞋底布,放在太阳下面爆嗮,等到九月份手心不出汗的时候打鞋样,纳鞋底,做鞋面。数九寒冬开始只要不能下地干活,母亲的心都要扑在全家人穿的单鞋,棉鞋上。有时晚上我做完作业睡觉去了,母亲仍在那昏黄的煤油灯下,坚持着着她的一针一线,时刻都在更新不会重复。

母亲的一针一线是她的责任,也是对家人倾心的爱,不算是伟大,简单而质朴。我穿了母亲做的鞋从懵懵懂懂的孩童走向成熟,走了二十多年,直到我成了家,这做鞋的任务就由另一个母亲(孩子的母亲,我的妻子)接班了。

三十多年没穿过棉鞋了,但我没忘记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的一针一线。棉鞋暖过我的双脚,更温暖着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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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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