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 写在父亲百天祭日前

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2020年9月5号,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语气很急促,说是父亲突然跌倒在地,需要马上赶回老家。

放下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联想到前段时间回家探望,父亲看上去心事重重、低沉落寞。莫名的一再交代自己的后事,他把自己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存款分成了均等的几份,分配给了我们兄妹。说棺材已预订,柜子里白布数量够用,交代了本家料理白事的人员名单,还说公家给的丧葬费足以办理他的后事,能简则简,不用大操大办。

当时我们就深感诧异,一向身体很好,心态乐观的父亲这是怎么了,记忆中他从来没说过百年之后的事,我们一再的追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行的话咱去医院检查。他说,没事,不用,身体好着呢,七月十五给你奶奶和妈妈上坟我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走了二里多地呢。想吃想喝的,能有啥事。说这话时他眼角含着泪花,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当时我们也不以为意,人老了,可能都要未雨绸缪,思虑自己的后事吧。父亲做事从来条理,头脑清晰,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对待儿女也是如此,只要自己身体硬朗,能生活自理的情况下,他不愿意跟儿女,不愿意拖累任何人。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莫非父亲有预感?他老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母亲享年七十三岁,而且我今年是逢九年,是个坎年,难道父亲……我不敢想下去。

路上哥哥详细地说了父亲当时发病的状况,早上吃过饭后,他在炕上躺了一会儿,起来在炕沿边穿鞋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亏得家里的阿姨护了他一把,慢慢顺势把他轻扶到地上。阿姨赶紧上街去叫人,正好有隔壁的邻居和一个本家的叔叔路过,给我们打了电话。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心急如焚,思绪万千,终于赶到了医院,此时的父亲正闭着眼睛,躺在冰冷的担架上。我过去叫了一声,父亲努力睁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问我,你回来了?随后就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CT已经做过,医生建议再做一个核磁,可以更清晰、全面、细致地了解病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结果出来了,大夫说是轻微脑出血加重度脑梗,而且心脏也有问题,是心脏的血液粘稠,运行到大脑把大脑的血管堵塞了。

父亲平时血压有点高,心率快,血压药每天吃,就是心脏药时断时续的,不怎么按时吃,我们也不在身边,忽略了他的心脏问题。

八十多岁的老人,医生不建议手术,说是保守输液治疗。

我们都愁眉紧锁,沉默不语,气氛压抑。身体一向很好,平时都很少感冒发烧的父亲,突然间就被病魔压垮了,连医生都无能为力,我们能做什么。

办理了住院的全套手续,安排输上了液体,处理清洗了他发病时拉了满满一裤子的大便,换了衣服,一切安顿就绪,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他还在昏睡着,身体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打呵欠,医生说是大脑缺氧的缘故,不能进食,自主大小便,被插上了胃管尿管,每天就靠着胃管里输入的牛奶、水、米汤,维持着。

这种状况持续了 一个礼拜之后父亲慢慢苏醒了,能认得我们,做简单的交流,还好父亲的语言和大脑没有受到损害。记忆力也正常。

胃管尿管拔了,也能吃点简单的流食了,就是还是睡着的时间多。病魔使得他的左胳膊和左腿受到了压迫,动弹不得,坐立功能也丧失了,两人用力搀扶着也只能坐上一小会,就喊累、疼、不得劲,又躺下了。

住院期间,我们分成两组值班,两个人白天,两个人晚上,来回倒替。只是看不到好转的希望,心彻底失望崩溃了。

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即使再在医院耗着,也没多大意义了,半个月的时候,医生建议出院,开了一大堆药,回家疗养。

鉴于他的这种情况,姐夫买了一个病号护理床,他想坐的时候可以不用搀扶,摇到所需的不同高度,这样可以避免搀扶撕扯再次引起身体病患部位的疼痛,他就像一根面条,自己丝毫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塌塌,没有了筋骨。

每天就是把父亲摇起来坐上一会,平躺一会,侧卧一会,不断变换着姿势,反正无论哪种姿势,都是痛苦。他说他受着大罪,我们跟着受着小罪,一死就什么都解脱了。

在他去世前半个月,胃口特别好,他说想吃太原清和元的头脑,六味斋的熟食,认一力的饺子,我们买给他吃,尽力满足他的每个需求,除了这些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大肉片汤、鱼香肉丝、包子、莜面灌肠、各种新奇的水果轮换着吃,他白天吃的不少,晚上半夜还直喊饿,十来分钟或者半小时就喂点东西。他说香,好吃,照这么发展下去,等到明年正月病就好了,又是一个精神的小老头。

他这话是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我们。他让我们拿鞋拿拐杖给他,要下地,我们无语,不知如何作答。

都说人临死前都有回光返照,现在想来真是如此。老人们迷信的说法是说要把自己下一世的衣钵吃食带上呢。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父亲的病是无法痊愈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们都在和死神做着无谓的较量。可这个时间能维持多久,我们怕想也不愿想。命运的定数,谁能说得清。翻着日历,新年过了,父亲自嘲着说又长了一岁,又多挣了公家的一个月工资。

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越发恶化了,左胳膊水肿,左腿伸不直,严重坏死,任何丝毫的翻动都会引起他的痛苦呻吟。经常上不来气,就靠呼吸机里的氧气辅助呼吸着。

临去世的前两天,频繁的大便,水和牛奶也无法下咽了,喂下去就在口腔里噙着,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咕噜咕噜回转。一股异样的腐臭气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我们渐渐闻到了死亡的恐怖气息,无法阻挡、气势汹汹地来临、逼近,时间缓慢的好像停止了一样。这时的每一刻对于父亲都是苦熬苦捱。

咽气的那天,父亲的呼吸一阵紧似一阵,刚开始隔的时间短,后来就越来越长,每吸一口气嘴巴和眉毛都扭巴着,好像体内有一根无形的大筋拽扯撕拉着,死亡之手正对他挥刀残暴地屠戮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右手痛苦地高高举起又放下,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意识逐渐模糊,眼睛散了光,眼珠倏然朝上一翻,我的心噗通一下,知道父亲的灵魂已经出窍,脱离了肉体,脉搏也渐渐停止了跳动。

他终于解脱了痛苦。

在病魔的恶掌下苦苦挣扎了四个多月后,父亲走完了他人生八十四年的旅程。

一个没有了呼吸的亲人躺在你面前,面色煞白,嘴唇微张,身体逐渐冰凉僵硬,像一具木乃伊一样,无情地分开了两个绝缘的世界。十年后,我又一次亲眼见到体验到了。

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父亲一辈子勤俭持家,省吃俭用,从不乱花一分钱,身体健康时舍不得吃穿,他过世后,收拾衣柜,有好多我们给他买的新衣服新鞋搁置在那,失去了它的主人。

他和母亲靠着微薄的工资把我们兄妹几个抚养成人,他坚忍、任劳任怨、勤劳、好脾气,院子的空地上每年都种着满满的各种蔬菜,凭他一个老人能吃多少呢,还不是为了我们,他说是锻炼身体,其实无非是想让我们吃上纯绿色无公害的蔬菜,他的苦心,我们何尝不懂。

父亲出生在太原,长在太原,在太原读的师范学校,后来战乱期间跟着爷爷奶奶回到老家,从事教育工作三十多年。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很深的故土情结。他说着太原的故人,说着流落回来的艰辛,他非要说发病那天是母亲把他推倒在地的,说起了早夭小产的孩子,说他长大了,又高又壮,能保护他,老在夜间带他出去山南山北的逛。我们有点害怕,但是又不能制止他说,恐怕日后再也没有了倾听的机会。

10年母亲去世后,我们都想带他到城里跟着我们生活,他说啥也不肯,老说乡下就好,自由,空气清新。到了城里晕头转向的。村里的服务社东西齐全,买东西也挺方便的。他执拗,我们也没办法。

母亲去世后第四年,实在放心不下父亲孤零零一个人,就给他找了一个阿姨,负责他的生活起居,阿姨能干又勤快,把父亲照顾的胖了许多,那段时间他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满脸笑意,我们都很欣慰,我们不在他身边有个人能说话交流感情,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灾病,有个端茶倒水侍奉的,最起码能打电话告知我们。父亲老说本家的一个叔叔单身了一辈子,一个人死在家里,过了好几天了才被人发现。

可是生活总不会是如你所愿,难得平静如水,总会被激起变故的涟漪。和父亲生活了四年后的前年,阿姨突然得了脑梗,在被她女儿照顾半年后,遵照两位老人的意愿,他们又重新生活到了一起。此时的阿姨,能做点简单的家务,洗碗、洗衣服、收拾屋子。毕竟不利索,又慢,大多数时候还是父亲在料理,他又成了家庭主力,做饭洗碗,操持家务,种菜园,一如母亲在世时。

当时我们本是不同意阿姨回来的,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父亲,他说阿姨可怜,没有经济来源,儿媳去世了,儿子漂泊在外打工,女儿一大家子七八口人,顾不上照料她,他自己的身体硬朗能照顾得了她。不就是多添一碗米的事吗?

父亲去世后,才听他的一个老朋友说起,父亲当时也拿不定主意,作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善良同情怜悯之心战胜了种种顾虑,父亲最终把阿姨接了回来。老人需要有个伴,子女无法替代,这道理谁人不知呢。

可是啊,老父亲您都八十四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龄,我们不能照顾您,倒让你再照顾一个病人,精力能达到吗?心情能愉悦吗?

每当说起阿姨的去留问题,父亲总是避重就轻,只说今年就这样吧,等明年开春再说,可是没等到春天来临,父亲已然与世长辞。即使在病床上父亲还口口声声惦记着阿姨,担心她晚景凄凉,说阿姨没福气,他若是身体好,完全可以照顾得了她。

母亲在世时,年轻时忙于工作,退休后身体不好,得病了,家里的家务都落在了父亲身上,他忙里忙外,照顾母亲,外头的婚丧嫁娶、门迎差事也都是他在应付。他不出远门,不抽烟喝酒,不打牌,就是在家看看书,门口坐街,侍弄菜园,过着安逸平淡的乡村生活。

父亲生病期间的日夜相伴,我们又了解了一个印象之外的父亲,才了解他的敏感脆弱,自卑要强,他说还想活在这世间,想和孩子们相守,有他在,家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孩子们都很孝顺,都有出息,不比谁家差。注册的微信号静静躺在手机里,斯人却已黯然离去。

他说他想住新房子,装修的不用高档,他想来太原,看望小时候的亲戚, 一家买一箱最好的牛奶。

可是父亲啊,这些话您怎么不早说呢,非要积压在心头独自承受,留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才吐露呢?您或许是带着遗憾和不舍走的,可是谁能左右得了生死,谁又能抗争得过病魔呢?

很久以来,一直想写些什么给您,又不知道从何写起,不愿意回忆,不愿意思想,见过了死亡,那种殇痛心伤,不想再用文字来回想。同时又庆幸文字能帮我倾吐心声,打开了一扇寄怀的心门,,父亲啊,您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

这个清明时节,我一次次深深地把你和母亲想起,回忆着过往的点滴,不由得留下了苦涩的泪水,您和母亲生死两别十年,如今重逢于黄泉路下,将会永恒陪伴,再也不会孤寂。

我们失去了双亲,没了家,故乡再也回不去了。院门深锁,园地荒芜,荒草蔓生,院墙外再也看不到蔓延攀爬、生机勃勃的南瓜蔓,我们再也吃不到您种的豆角、南瓜、西红柿、茄子、青椒、西葫芦、小葱、玉米、白萝卜,院中的核桃树、香椿树和花树再也没人打理了。房檐下的燕子窝,暖春的时候,可否又迎来了南归的燕子。

想你们二老的时候只能去你们的坟头烧纸焚香磕头,那冰冷的黄土将会慢慢腐蚀掉您的血肉,融入黄土,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每每,我都不愿意深思细想。

您开垦捡拾的土地成了您和母亲最终的归属,从您去世一直为您燃着的那盏长明灯陪着您到了墓葬当中。掩埋您的最后一捧土或许会把它浇灭,可是我们心中的那盏长明灯永远不会熄灭,那盏母亲和父亲留给我们的爱的长明灯。

从您去世后我感觉自己也老了很多,没有了父母的孩子,是否生命里只剩下了去路和归程。

心中的这缕难以排遣的哀思啊,总是丝丝缕缕,牵扯着内心无法平静,或许余生,都需要我一点一滴地慢慢品尝和思量!

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一向身体很好的父亲忽然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过后不久竟然病倒了

作者简介:张君艳,山西定襄人。太原来福诗社社员,山西省诗词学会会员,青年文学家杂志理事会会员。有作品发表在《五台山》杂志,各文学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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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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