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 叶 堆 肥


枯 叶 堆 肥

惊蛰过了几天,一枝桃树枝从枯叶堆里冒出来,枝头上缀满船形的嫩绿的叶子。这是哪来的树枝?我刨了一下枯叶堆,发现这桃枝是从很远的地方伸过来的。我找来钉耙,把堆起来的约两立方的枯叶全部刨走,桃树终于站立起来了。我猜着,大约三年前冬天,这桃树尚小,像根枯枝,不起眼,我把落了一地的枯叶往桃树这儿拢,淹没了它。三年多了,我把冬天落下的枯叶都往这儿堆,成了小山,渐渐地这些枯叶大多沤成了黑泥。桃枝在松软的黑泥里潜伏着,延伸着,直到这个春天,它终于突出了山脊,露出了生命的绿芽。

那绿芽像旗幡,召着我来把枯叶堆挪走。

我一耙子一耙子地刨着腐烂的枯叶,想起18岁时的堆肥往事。

那年,我们一伙小青年来到个旧市实习。个旧是肺癌高发地,看了不少矽肺病人的X光片,也在实验室里培养过炭疽,解剖镜下看过疥螨。过了一久,几个老师带着我们来到蒙自的大屯村,做爱国卫生运动实习。

原以为爱国卫生运动不过是全民大扫除,孰不知也是些专业的套路。

那时,痢疾、伤寒是传染病中的高发病,饮水消毒至关重要。每个清晨,我们就分成几个小组,由一个老师带着,挨家挨户在村里找水井。找到水井,拿出皮尺,坠上石头,沉入井底,量水的深度,又量了井沿的直径,分别计算这口井的水的容积和漂白粉的投入量。如此一周后又去村子边上的河沟、田埂上,洒五氯酚钠杀传播血吸虫病的钉螺。

一日,老师召集所有同学交代明天要去堆肥。

次日,一伙人去村子的茅厕、牛厩、马厩、猪厩、农家里收集粪肥和秸秆,一伙人在村外挖河泥。折腾一上午,方把粪肥、河泥运到村外的旷地上。在老师指挥下,一层层往上堆,足足码了两米多高,十多米长的一个肥堆。老师又催着把河泥拌匀,逐一往肥堆上敷,直到整个肥堆被敷得严严实实,当然,没忘了在肥堆顶上插了些空心管子。

傍晚时分,肥堆好了。老师疲惫地跟我们讲着高温堆肥的原理和功用。

我却想着,一个学医的来干这种活,有些滑稽。

多年过去了,才觉得见识了一件没见识的事总是好事。

如今看见、闻见敌敌畏、溴氰菊脂一类,便想到划着红叉叉的骷髅。

高温堆肥的时代远去了,那时还不是一个化学时代,高温堆肥杀死的病毒、细菌、寄生虫卵以及杂草种子远比现今诸多消杀剂要好。还有那几根空管子,是用来防止这堆肥高温后爆炸的,不会像海洋里漂浮着的、发酵着的、死去的巨鲸。

堆肥的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蒙自,我不知道,这堆肥的结局如何了?

我一杈杈扠着枯叶,枯叶堆里散发出腐的、闷的、沉的味儿,不臭。可是,这算是什么味呀?我想起台湾作家王鼎钧的回忆录中不止一次地写过他老家山东堆肥的味儿,那是沁人心脾的香啊!

掇好这堆肥,我翻出王鼎钧的《昨天的云》,他回忆1943 年山东临沂兰陵老家堆肥的情形:“我在北桥时正是初春,农人个个摩拳擦掌着手他们的一年之计,两个月前用泥土密封起来的堆肥,现在剖开,热烘烘地散发着生殖力的气味。堆肥经过发酵、杀虫,气质变化,可亲可近,农夫用双手捧起碎块来掰、捏、揉、搓,制成碎末,撒在地里,这时才有“泥土的芳香”。山巅河床、不耕不种的地方,没有这种诱人的气味”。

这是我当年堆肥之后没体会过的。我又回到堆肥的地方去验证王鼎钧,我深深地嗅着,是的,香啊!

枯 叶 堆 肥

枯 叶 堆 肥


闻着这味道,我意识到,这堆肥里沤着的全是玫瑰、桂花、玉兰、枇杷、红枫、桔树、红豆杉的叶子,其香该是自有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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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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