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的传承与发展，一直是中医药面临的巨大挑战，也是“纪录中医”微信公众平台关心的问题 。中医的传承靠教育，而现在的中医院西化、青年中医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社会对青年中医的质疑，却为青年中医在中医药道路上的顺利发展设置了重重阻碍。本文作者就中医院西化、优秀中医的缺乏问题发表自己的观点，以及解决办法，可谓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概要

在国家大力提倡发展中医的形势下，全国各级中医院却因严重西化而将无力撑起振兴中医的明天。中医院西化成为了中医临床、教育发展似乎难以逾越的鸿沟。中医自古以来皆以个人门诊与市场竞争为特色，高手辈出，传承不绝。若中医院能打破固有观念，大胆改革创新，突破传统势力的束缚，以大力建设附属中医门诊、引进优秀中医人才作为核心发展规划，则有可能突破中医院西化的死循环，在将来的中医振兴潮流中充当舵手。本文从分析当前中医院现状及发展突破口入手，指出了中医人才引进与培养面临的问题，提出通过建立附属中医门诊与引入中医人才的方式解决当前困境，并构想了两套中医人才引入方案，以期对公立中医院未来的发展提供参考。

一、当前中医院制度、诊疗水平现状与发展突破口

1.1中医院严重西化、中医师的中医临床水平低下的现状

现今国家大力提倡发展中医，中医事业前景似乎一片大好，中医发展前途似乎一片光明。然而，当今中医临床疗效大幅下滑、中医人才数量、质量严重下降却是不争的事实。中医本来是一套独立而成熟的医学体系，在当今的中医院大夫手中却变成一离开西医便寸步难行。纵观各大中医院校的附属医院，西医在临床中所占比例至少在一半以上。中医本来可以治疗急、危、重症，在许多疾病上见效较快，在当今多数大夫的手中却成了慢郎中、慢慢调理，方子大而疗效差，无数老百姓对中医的信心被成年累月的“调理”消磨殆尽。中医生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本来应该培训中医临床内容，然而在几乎所有的医院中，规培的内容几乎都是西医知识与西医临床内容，中医生渴望的中医临床培训在各科主任数十味药的大处方中销声匿迹。

中医院医生被严重“西化”，能够掌握并运用纯中医临床的医生越来越少，中医大夫的临床疗效越来越差；中医院临床教育与中医临床脱节，学生无法学到切实有效的中医临床内容，而被更加严重地西化，更加不会运用中医的理法方药进行临床诊疗，中医的疗效在未来的中医大夫手中将会变得更差，如此恶性循环。这些尖锐的问题无疑将使中医院在大力发展中医药事业的过程中过早地陷入瓶颈而无力突破。

1.2中医院面临的竞争与发展突破口——门诊与人才

中医自古以来便以个人门诊与市场竞争为特色，在公平的临床实战竞技中，高手的地位逐渐凸显，成为行业中的佼佼者而受同行敬重并进而创立了各种颇具特色的学术流派，最终流芳千古。中医事业的振兴十分依赖于自由的执业环境，现今国家正为中医营造愈加宽松的市场环境，待政策逐步落地，中医的临床生命力将会重现其本有的巨大活力。社会力量办医将会乘着这股潮流迅速崛起，与中医高手们合作，开拓中医行业新的“旧”局面。

随着社会力量办医的崛起，中医执业环境的更加自由化，传统公立中医院的行业地位将在激烈的竞争中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而传统公立中医院若想在这股大力发展中医的潮流中立住脚，站住行业领导地位，势必应当重视中医临床事业发展的本来特色，即门诊与人才。

门诊是中医能够发挥其自身特色的最佳临床形式，公立中医院若想顺应国家趋势发展中医，对门诊的扩建应当是首要的基础建设工作。医院内中医人才的匮乏及医院外中医人才的崛起将使拘泥于扩建病房的多盈利想法成为下策。若中医行业的发言权将来被拥有行业顶尖人才的个人门诊掌握，病房将只能沦为空房。门诊的扩建是吸引中医人才的首要措施，亦是跳出当今中医医院被严重西化之死循环的最有力措施。

本文之所以强调“附属”中医门诊，因其当与中医院常规中医门诊不同，主要为中医院引入的优秀中医人才设立，凡引入的中医人才，无论年龄、资历皆可在附属中医门诊出诊，不为中医人才设置任何出门诊的资格限制。且在附属中医门诊出诊者不涉及病房相关工作，如非医生要求参与病房工作，应仅负责出门诊。

公立中医院扩建门诊后，应当大力吸引优秀中医人才，作为医院发展、市场竞争的储备力量。优秀中医人才的引进将会打破中医院被西化的恶性循环，为医院引进优质中医临床师资力量，为医院培养出更多优秀中医医生。而在当今社会力量办医尚未发展起来的情况下，医院的优质平台对优秀中医医生有更大的吸引力，对优秀中医人才的培养与发展亦是其它力量所无法匹及。

因此，若公立中医院能够大力发展门诊与引进人才，将会在行业内率先汇聚到优秀中医人才，率先培养出优秀中医人才，率先提高核心竞争力，进而在将来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的领先地位。

二、中医人才引入与培养面临的问题

2.1中医人才引入的误区

在大力扩建中医门诊的前提下，优秀中医人才的如何引入便成了关键问题。如前所述，当前几乎所有中医院皆被严重西化，中医大夫不姓“中”，专家主任没有中医思维、中医临床疗效低下。因此，从其它中医院引进中医人才，根据职称、学历、著作等标准引进中医人才的方法便成了缘木求鱼。于是，许多人想到了体制外的中医，也就是俗称的所谓“民间中医”。然而，当前中医行业之衰败并不只衰败在西化的中医院内，亦衰败在鱼龙混杂的民间中医中。鱼多龙少是一个现实的局面，鱼目混珠者更是比比皆是。

现在流行的一个说法是“高手在民间”，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虽然有一部分民间中医较之所谓“学院派”中医有较高临床水平，然而这只是以“学院派”中医低下的水平作为比较而言，绝大多数民间中医实际的水平仍较中医的“上工”标准相去十万八千里。况且许多民间中医只是掌握了一些中医技法或祖传秘方，而“各承家技”，不思进取，并无“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之真才实学，虽然各种广告包装，却实无能力登入大雅之堂。大众对民间中医的过高期望更像是对“学院派”中医失望的代偿心理。而许多民间中医又利用了大众的期望对自己进行包装宣传，由此声名鹊起，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因此，优秀中医人才的引入必须设立严格的客观审核标准，不可主观选入，不可凭职称、头衔、著作、经历等等因素选入。

2.2年轻中医人才的培养与发展困境

当今主流中医行业存在一个错误发展理念，即以名、老中医为重，大力推动学习、继承名老中医学术经验，大力强调经验的重要性，而不注重学习经典、给予年轻中医人才充足的临床锻炼机会。从而使得中医逐渐戴上了“成才周期极长”、“越老越吃香”的帽子，大众亦皆盲目相信名、老中医，而对年轻中医普遍不信任。“年龄”竟而成为了青年中医人才发展的“紧箍咒”。

诚然，名、老中医确实有其值得继承的学术内容，注重对其有价值学术内容的传承十分正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继承的价值却在逐步下降。原因何在？原因就在于名、老中医的水平在逐步下降。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可以佐证，就是当今中、老年中医的临床水平普遍不如他们的老师那一代，而中、老年中医的学生更不如他们的老师了。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建国后西化的中医教育体制所致。

当今的中医教育掺杂了大量现代医学的思维观念，中医真正的思维理念并未在当今的中医教育中传扬。从现今作为行业中流砥柱的中、老年中医的授课、临床中可以非常明显地观察到，他们从思维到知识，都被西化了。中、老年中医们并没有很好地继承他们老师的思维体系，很多都只是照搬了一些临床经验，而在异化的思维体系下，用得更加不伦不类。在继承的源头上，就没有合格的“水源”，更不用说从每个师父都愿留几手的角度讲，这种对名、老中医学术内容的继承本来就是一条萎缩、退化的路线了。

纵观中医发展史，历朝历代所有名垂青史的大医家无不是在充分学习经典的基础上成名。经典对中医成才的重要性无须在这里赘述。

这里说一下中医人才缺乏临床锻炼的问题。古人学医三年出师即可独立应诊，在大量的临床锻炼中不断提高，最终百炼成金。而现在过长的学制及医师资格证的考取等等诸多资格审核制度延后了青年中医的临床锻炼时间，而进医院后的住院医师工作又让他们在许多年中无法独立应诊。许多医院规定主治、副主任以上职称方有资格出门诊，这不能不说是对中医教育的扼杀。对年轻中医人才的培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给他们足够的临床锻炼机会，这是吸引优秀年轻中医人才、培养优秀青年中医的最有效方式，也是建立附属中医门诊的最大价值之一。

三、中医人才引入方案构想

如前所述，优秀中医的评价标准不是年龄、职称、名衔、著作、经历等，如仍以此数种作为评选标准，以专家、主任、教授等作为门诊的主导力量，则无异于缘木求鱼，自设枷锁，附属中医门诊必将形同虚设，成为固有体制的附庸与既得利益者的傀儡。临床疗效是评价中医水平高低的最客观、公正的标准，优秀中医人才的选入应以临床疗效作为核心评价标准，建立以临床疗效作为主要评选标准、客观反应受评者临床疗效高低的评选方案。

优秀中医人才的选入应分两种类型的人才选入，为此笔者撰写了两套不同的选入标准。一种类型的人才为已成名或已有相当临床规模的较成熟中医人才，另一种类型为尚未成名、尚未有相当临床经验但发展潜力巨大的年轻中医人才。前者因其事业已具规模，故对部分人才全职引入较为困难，可更多采取合作模式。而后者则可全职引入，作为医院重点培养的对象，作为医院未来发展的可控核心资源。

两套选入标准的落实前提条件是附属门诊的建成与院内患者的大量分流进入附属门诊。

3.1较成熟中医人才选入标准构想

① 向全国中医院校学生发起“推荐你确信的中医高手”网络有奖征集活动，每人推荐1-3名接触过或听说过的水平最高的中医高手。

② 统计数据，筛选出票数最高的各地的人选。

③ 与候选人沟通，对候选者临床水平进行核实，确认水平确实高者。

核实方法

Ⅰ 与各中医院校合作，联系地方院校高年级学生调研获取候选人资料；或医院派专人实地调研获取候选人资料；

Ⅱ 候选人应提供近1个月或自其同意之日起至少连续5次以上门诊病历记录（同时提供所有受录患者联系方式供随机抽查核验），以平均单日门诊不少于60人（半日门诊不少于30人）且平均每周不少于3*0.5日门诊作为最低入选要求；

Ⅲ 统计候选人所提供病例时间、数量是否达到门诊量要求；抽检患者联系方式，核验病例真伪；

Ⅳ 找已有高水平中医人员（例如本院内平均日门诊量在80人以上、在患者中口碑良好者）进行入选病例鉴定。

④ 聘请通过核验者于附属门诊工作，为其提供大量患者，统计其一个月内的治疗病种、有效率、治愈率，进行最终核选。

⑤ 最终通过核选者或全职聘入，或兼职聘入，并与其商讨临床带教事宜。

⑥ 鼓励入选者荐举其他中医人才，可为被荐举人才降低初步选入标准，然应设立信誉公示制度，将被荐举人才之水平与举荐人之信誉挂钩，经临床门诊工作核验后，根据被荐举人的实际水平决定是否最终通过核选，并对举荐人进行相应奖惩。

3.2年轻中医人才选入标准构想

（1）报名：面向全社会宣传，只招收取得医师资格证的35岁以下的年轻中医。

（2）考核:

临床水平考核方法1

①对取得资格证后临床实践经历<1年的人，采用笔试与临床水平考核两种形式。

笔试可测试四大经典（《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难经》、《神农本草经》）掌握程度。

临床水平考核可采取现场诊疗考核观察，考核于附属医院门诊或病房进行。

事先招募志愿患者。每位考生现场随机诊疗5人，并观诊疗后效而定成绩。诊疗后效的判定由考官与患者双打分，考官根据考生处方所体现的辨证思路、用药思路进行打分评判；患者根据自己前述症状、身体状况的改善程度打分。打分采用百分制，并进行评级，80分以上为甲等，60分-80分为乙等，40分-60分为丙等，40分以下为不合格。对比考官与患者打分等级，如考官与患者分级不同，则由第二位考官重新打分；如仍不同，则询问患者是否考虑重新评分，如患者坚持评分无误，或重新打分后与考官分级仍不同，则由第三位考官打分；如仍不同，则以患者分数为最后诊疗分数，不计考官打分。如考官与患者打分等级相同，则最后诊疗分数为考官与患者打分的平均值。

临床水平最终分数为5个最后诊疗分数的平均值。建议笔试成绩*30%+临床水平考核成绩*70%为总成绩。

②对临床实践经历>1年者，若其单日平均门诊量>30人（每周门诊不少于三个半天；应提供近3个月门诊全部病例记录），可免试直接录用；若在15-30人之间，临床水平可免试计满分，只考笔试（每周门诊不少于三个半天；应提供近3个月门诊全部病例记录）；15人以下者按第①条实行。

备注：①考官可由本院内平均单日门诊量在80人以上者及已招募较成熟中医人才者数位担任。

②若报名人数过多，则可在临床水平考核前增加一次面试，面试内容为中医临床思维方面相关内容，建议设置4-5位面试主考官，每人打分，取平均值。以笔试成绩*40%+面试成绩*60%从高到低筛选有资格进行临床水平考核者。

③志愿患者招募：可采取有偿招募或免除医药检查费等；招募应严格把关，控制入选者来源，避免作弊行为；与患者充分沟通协商，签署知情同意书、协议书等文件，保证患者积极主动配合治疗，避免不服药行为；事先与患者宣讲评分要求，要求患者以服药后感觉公平、公正评分；

④观效评分规则：如考生开具3日处方，则3日后观效评分；如开具7日处方，则7日后观效评分。以上皆为1次诊疗后观效评分。每位患者处方剂数应不超过7剂。针灸治疗最多不超过3次，根据考生与患者要求，于1-3次诊疗后评分；

⑤提供门诊病例记录者，应同时提供所有受录患者联系方式，考官从中随机抽查，确保病例真实性，发现造假行为，直接淘汰。

临床水平考核方法2

鉴于前述考核方法实际操作较为复杂、困难，志愿病人的招募有舞弊风险，病人的接受、配合程度及打分客观性均存在较大不可控性，且所需志愿病人数量较大，故提出第二种考核方法供选。

①择院内平均单日门诊量在80人以上者及较成熟中医人才者数位，选取高年级学生轮流跟诊，为每位患者详细记录病历，观察其临床有效率、治愈率。择临床疗效最优者数人作为主考官、副考官（主考官建议1-2人、副考官2-4人共为1评分小组）。

②在考官近1个月治疗的病人中收集成功病例。

③每位考生随机抽取5个病例，提供辨治思路、治疗方案。

④考官分析考生辨治思路、治疗方案，并做出最终评分。最后分数为评分小组所出具分数。此分数亦为百分制，与前述临床水平考核办法相同折算计入总成绩。

备注：①病例征集条件：患者经治疗后痊愈或自觉症状改善七成以上且症情稳定；考官权衡各病例辨治难度，努力保持所有病例辨治难度基本相当。

②评分决定权：如主考官或众人对病例及评分无异议，则病例主治医生拥有评分决定权；如主考官或众人有异议，而主考官与副考官临床疗效差别较大，则主考官对有异议病例及评分拥有评分决定权，若主副考官临床疗效差别较小，则众人协商后决定。

临床水平考核方法3

①在方法2的基础上，考官录用方法不变。不设副考官，只选取临床疗效最高的3至数人作为主考官。

②招募志愿患者：同前述志愿患者招募方法。

③先由主考官诊视患者后出具辨治思路、治疗方案；再由考生诊视后出具辨治思路、治疗方案。每位考生随机诊视5人。考官诊视人次据考生数量具体而定，以单位考官不超过80人为宜。

④考官为考生的答卷打分，百分制。

⑤患者接受考官治疗方案后复诊反馈，为治疗效果打分，百分制。

⑥治疗效果在80-100分之间者，考官打分即该考生该病例最终成绩；治疗效果在60-80分之间者，由该病例主治医生与其他考官2-3人讨论此病例，最终决定考生该病例成绩；治疗效果在60分以下者 ，由其他考官3-4人讨论此病例，最终决定考生该病例成绩。最后分数为5个病例分数平均值。此分数亦为百分制，与前述临床水平考核办法相同折算计入总成绩。

上述三种考核方法各有利弊，可根据具体情况综合运用。

（3）录用：根据录用名额按考核分数从高到低录用。上述考生若成绩相等，则愿于附属门诊全职者优先录用。

（4）培养：为最终入选之年轻中医人才提供充足的独立门诊机会，并为其分流大量病号，以培养锻炼其临床水平。根据个人意愿商讨跟师学习事宜。若年轻中医人才门诊量、临床疗效达到较成熟中医人才水平，则应按较成熟中医人才对待。

作者寄语

当今中医人才严重不足，优秀中医人才十分稀缺，称其为“大熊猫”实不为过。由于中医诊疗体系的特殊性，中医机构的中医医疗实力几乎完全依赖中医医生的个人临床水平，优秀中医人才是所有中医机构在将来市场化医疗环境中的核心竞争力。公立中医院若能打破传统观念，大胆改革创新，突破固有势力的束缚，则能率先吸引到优质的人才资源，提高自身医疗实力，不仅能在公立中医院中树立行业风向标，拥有领导力与话语权，亦能在社会力量办医的冲击下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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