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小娘子可是喜欢上他了？

古时候，湖广承天府竟陵县有户人家，家中小姑子还没出嫁，大嫂也还未成房，所以姑嫂俩人一起住在一栋小阁楼上。阁楼后面原本有户人家，后来失火后就变成了一片空地，时间久了就慢慢变成堆积垃圾的地方。

姑嫂二人在阁楼上无聊的时候，喜欢到窗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景象打发时间。附近有个书生，长相韶秀俊美，每天早晚都要从这街上经过。姑嫂二人都是二八年华，情窦初开，见的次数多了难免就开始犯花痴。两人常常私下悄悄说：“这么标致的小官人，如果能和他同宿一晚，此生无憾了。”

这天，姑嫂两人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书生从街上经过，正恋恋不舍时，一个卖糖的小厮敲着锣走在书生后面。小厮才十来岁，姑嫂俩因为经常和他买糖，所以已经很熟悉了，于是俩人在楼上向小厮招招手，小厮便挑着担子来到楼下前门。

姑嫂俩下楼买了些糖后问他：“刚才走在你前面的，是谁家的小官人？”

小厮问道：“是不是那个长得很俊俏的小官人？”

姑嫂点头道：“正是。”

小厮答道：“他是钱朝奉家的小公子。”

姑嫂又问道：“你知道他为何每天都从这条街经过吗？”

小厮答道：“他每天读书都要从这里经过。小娘子是不是喜欢钱小官人？我可以帮你们传情，让他来和你们耍耍。”

姑嫂俩听了有些羞涩，脸红耳热道：“你有什么办法叫钱小官人来呢？”

小厮胸有成竹道：“钱小官人经常向我买糖，所以我们很熟稔。他生性多情重义，若是知道两位娘子钟情于他，必定前来相会。只是不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来，这该怎么办？”

姑嫂二人听了心花怒发：“只要他肯来，我们自然有办法。烦请你前去约他，叫他从后面的垃圾场过来，到了后在楼下吱一声，我们从楼上放下一个布兜，将他拉上来。”

小厮听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去跟钱小官人说清楚，有回音了再来回复两位小娘子。”姑嫂二人赏了他一串钱，小厮欢欢喜喜地去找钱小官人了。

没过多久小厮就回来了，在楼下敲了敲锣，姑嫂二人听到声响马上出来问话。小厮说他去学堂后没碰到钱小官人，所以回来知会两位小娘子一声。姑嫂二人急了，苦苦哀求小厮再跑一趟，千万要找到钱小官人，好歹等个回信。

小厮无可奈何，只好又去学堂找钱小官人，可惜还是没碰到。回来和姑嫂二人一说，姑嫂二人也没办法，只好让小厮去钱家找找看。

贰：临老入花丛

这边来来回回折腾的情景，全被对面一个老头子看在眼里。老头姓程，七十来岁，整天搬张凳子坐在门口，双眼朦胧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今天程老头正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却见卖糖的小厮来来回回在对门那家敲了好几次锣，每次一敲锣，楼上的两个女子就急冲冲地出来和小厮交头接耳。

程老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看这情形就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如果只是单纯地买糖卖糖只要一次就可以，哪里需要反反复复这么多次？于是老头太阳也不晒了，看着小厮再次离开对门后，马上尾随了过去。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程老头一把拉住小厮问道：“对门那两个女娃让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老实和我说，我给你零食点心吃。”

小厮被老头猛然一拉有些慌，连忙回道：“没做什么事啊。老人家你不要缠着我，我还要去钱朝奉家找钱小官人呢。”

程老头眼珠一转，问道：“是不是那两个女娃对钱小官人有情，所以让你去搭桥牵线？”小厮被老头缠得有些不耐烦，便将实情说给程老头听。程老头一听喜笑颜开：“原来是这样！今夜过去事就能成？不如晚上让我过去会会那两个女娃吧。”

小厮听了拍手大笑道：“她们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是钱小官人这样的俊俏郎君，要你这老人家有什么用？”

程老头也不生气，得意洋洋道：“我老是老了点，但兴趣不弱于年轻人。我今晚就趁着天黑坐布兜上去，到时临老入花丛，嘿嘿嘿......”

小厮连连拒绝道：“你这是要我去欺骗她们两个，这种事我做不来。”

程老头连哄带骗道：“你若依我，我赏你一件新衣穿；你若不依我，我就去对她们家主揭发此事，到时只怕你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小厮这才想起自己做的事有些上不了台面，两位女子里，嫂嫂可是有夫婿的人啊。他慌道：“如果老爷真的喜欢她们，只要重赏我，我就骗她们说钱小官人答应晚上过来，到时她们自然会拉你上去。”

程老头这才满意地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给小厮，说道：“这些是赏你的，事成之后我再送你一套新衣服。”

小厮收了银子欣喜若狂，于是就真的不去钱家找钱小官人，回到姑嫂楼下编了个谎道：“已经和钱小官人说过了，他答应天黑后就来。”

姑嫂二人听了喜不自胜，连忙准备好布兜等待，一时之间房间里春意浓浓。

叁：怎么是白发苍苍的老头？

程老头等小厮给他回话后就坐等天黑，家里人叫他进屋吃晚饭时，他回道：“晚上有人请吃宵夜，我就不进去吃饭了。”

等天色一暗，程老头便磕磕碰碰地来到垃圾场，瞧着四下无人，便悄悄来到小楼窗口下，压低声音咳嗽了一声。

此时天色已黑，星月不见，等了许久的姑嫂二人听见声响连忙向楼下望去。只见隐隐约约一个黑影站在楼下，料想就是钱小官人来了，连忙取来布兜，一人抓紧一头，将中段放了下去。等二人觉得布兜一沉，知道是有人坐上去了，连忙一起用力拉扯上来。

程老头是枯朽老人，身体并不重，二女此时正在兴头上，浑身都是力气，所以拉起来也不觉得费劲。等将布兜拉到窗边，正要伸手将布兜里的人扶进楼中时，就着楼中灯火照出来的光一看，布兜里坐着的哪是什么俊俏书生？却是一个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老头，正笑眯眯地望着她们笑。

姑嫂二人大吃一惊，手臂顿时就软弱无力，布兜也抓不紧了，一个失手，布兜就掉了下去。程老头一失重，头重脚轻地掉了下去。

姑嫂二人也顾不上察看掉下去的老头怎么了，慌忙将布兜收了进来，颤颤巍巍地关了楼窗，异常扫兴。

肆：

第二天，程老头家人见他整晚没有回家，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去了哪家吃饭没回来，便分头去亲朋好友家寻找，但都说程老头没来过他们家。家人们正茫无头绪时，忽然听说垃圾场的墙边倒下一个人，看衣着打扮好像就是程老头。

程老头的儿子连忙赶去辨认，一看正是程老头，只是不知为何死在这儿了，猜想可能是老人家腿脚不方便失足跌倒了。于是一家人哭着将程老头抬回家，准备料理后事。

这边，小厮还不知道程老头已经出事了，还眼巴巴地盼着程老头得偿所愿后送他新衣裳穿。等日上三竿后，他按耐不住，急忙忙地来到程老头家来打听消息。却听见程家里面吵吵嚷嚷地，进去一看，只见程老头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

小厮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昨晚闹出来的，心里也有些伤感，忍不住摇头叹息。

程家有人认出了小厮，心中有些怀疑，便对家人说道：“昨晚我叫家主吃饭时，这小厮正和家主悄悄说些什么，想必就是他带家主去哪里了。今日家主倒在垃圾场墙边，那里又不是什么大路，家主却倒在那里，此中必有蹊跷，这个小厮肯定脱不了关系。”

于是程家众人一起抓住小厮，喝问道：“你快将实情说出，不然有你好受！”

小厮心中有愧，只好把昨天的事一一说了出来，然后求饶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后面程老爷怎么倒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程家儿子听了勃然大怒：“虽然我家老爷子行为不检，但牵头的却是你，这条性命你脱不了干系！”说完便将小厮扭送去县衙。

小厮在县衙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向县令禀报。案件涉及到两位女子，免不了出牌行提。姑嫂二女得知后，知道事情败露，只怕是要出丑了，一时想不开，双双缢在楼上。

两位花季少女，因为一时的行为不检而葬送了三条性命，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