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勤新兵训练

原创：皇粒

春节前夕，我们新兵连到张家口东山深处的一个山沟里，进行了实弹打靶射击和手榴弹实弹投掷。

手榴弹投掷为了保证安全，是从半山坡的掩体，向山脚下投掷的，没有计算投弹成绩。手榴弹实弹投掷很容易出事故，即使是在掩体内向山下投掷，班长、排长仍在投弹新兵的一侧保护着，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射击打靶是每人三发实弹，一个枪位一个靶标，每组射击之后现场点验靶纸，当即报出成绩。我这次射击打靶，从卧姿装子弹，瞄准屏息，到虎口合力，扣动扳机，一气呵成。报靶是两个九环一个八环，拿到了不错的射击成绩。

打靶归来，夕阳西下，新兵们肩枪列队行进，英姿赳赳。我们高唱打靶歌，感觉这歌就是在唱我们自己，越唱越来劲。新兵们整个身心都狂歌、呐喊，粗犷豪迈的歌声、口号声，震天动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射击和投弹训练结束后，新兵连主要的训练科目基本完成。那天，全连集合。樊连长为新兵们颁发我们期待已久的领章、帽徽。新兵们手捧鲜艳的五角红星和小红旗似的领章，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我们终于成为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了！

我们都记得，刚到部队时，连长曾讲过，新兵穿的军装上没有领章帽徽，意味着还不是真正的军人。什么时候你们训练得像一名解放军战士了，才配得上这幅红色的领章帽徽。现在，我们做到了！

那几天，新兵们抓紧一切机会去照相馆照相，急着向家里亲人报告喜讯。我也跟战友们一样，给家里写了封信，赶忙寄回去两张戴着帽徽领章的照片。

新兵连隔壁修理所的郭所长，拿来了自己的照相机为新兵们拍照留念。修理所的工程车停车场，成了新兵们拍照的背景，我在那里拍下了我和刘班长、薛排长和我们班部分战友的唯一一张合影。

到处拍照片时我们才慢慢醒悟，我们这个高炮师，还没有自己的营房，想拍个军营照片都不可能。所谓的高射炮兵，在师部驻扎探矿机械厂的这么多单位里，竟然没见到一门高炮。我们这群高炮后勤兵，拿什么保卫北京的天空呢？

春节，新兵连放假了。正值二月初，部队又给发了6元钱的津贴，算来我一共领到三个月的津贴了。加上告别家人上火车时，母亲硬塞给我的15元钱，我自觉我在这里用不着这么多钱。趁春节假日上街，到邮局给母亲寄回去了20元钱。我觉得自己长大成人了，不应该再用家里的钱，应该为父母分忧。

我在后勤新兵连度过了从军后的第一个元旦和春节。元旦时刚到部队，一晃就过了，没留下什么印象。这次春节放假时间长些，真正感觉到了军队不同寻常的年味儿。

过春节部队放了三天假。放假前两天，新兵连就开始打扫卫生，迎接春节到来。炊事班忙了起来，各班都抽调人手到厨房去帮厨。炊事班炒了好几麻袋花生、瓜子，给每个新兵分配一份，我分到满满一塑料袋子。长这么大还没有独自一人享用过这么多花生瓜子，心中甜蜜蜜的，幸福满满。

帮厨的人忙着为全连准备饺子馅，菜刀剁得案板当当响，猪肉馅，白菜馅装满了两人才抬的动的军用大铁盆。

新兵连晚上的活动时间，开始以练歌、拉歌为主，各排之间互相拉，还反复演练一些轮唱歌曲。连长真有艺术细胞，二部轮唱三部轮唱都能招呼。樊连长说了，唱歌拉歌是部队传统之一，连队怎么样，拉歌对阵立见分晓。

连队拉歌确实是实力较量，不仅比指挥组织者的功力，比战士学歌多少，唱功、配合如何，也比连队精气神。我们新兵连拉歌都是樊连长亲自上阵，他的指挥重视气势和细节，连鼓掌、叫好都是约定好的鼓点节奏，百来人鼓掌呐喊，真能做到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除夕前夜的腊月二十九，我们新兵连到张家口卷烟厂大礼堂看师宣传队文艺演出，师直新兵连跟我们师后新兵连拉上歌了。两个新兵连对阵，你一首我一首的，歌声震天。最后樊连长指挥我们新兵连，两部轮唱“我是一个兵”，没想到对方也回了一个二部轮唱。樊连长立即打手势指挥变阵，我们一二三排三部轮唱“打靶歌”，把师直新兵连给唬住了。尤其是我们轮唱之后，三个声部归一，最后那句大喊口号“一、二、三、四”时，感觉全连的呐喊声要把礼堂的顶棚给揭了。那精气神，真是生猛！

新兵连大年初一吃过年饺子，是以班为单位进行的。这跟平时等着吃饭不一样，各班要自己包自己煮，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班长们各自拿出了看家本事，组织全班和面、擀皮、包饺子。班里新兵大多数只会包饺子，基本不会和面、擀皮。这时的班长就像家长一样了，你不会的他都得会，新兵干不了的他都能干，真像是家里的老大哥。

新兵班包饺子靠运气的成分也不小，二班凑巧有几个新兵会擀皮和面，全班早早包完，上锅煮饺子去了。我们班有两个会擀皮的，大家包饺子的速度还行，煮饺子争得个第三号。

各班煮饺子还得是靠班长下手，我们班刘班长一边煮一边教我们：“饺子下锅绕着转，肉馅饺子开三遍。”他手里拿着把小铁锹一样的锅铲，推着热水里的饺子，在那个近两米口径的大铁锅里绕着转圈。饺子煮熟后捞出锅，两人抬的那种大铁盆，快装到盆边了，班长招呼大家就热乎快吃，一帮新兵就围着大铁盆，往自己碗里夹饺子，吃饺子。那阵仗，跟拉歌时的劲头子差不多，嗷嗷的！

春节假日，准许战士们上街的人数，也比平时大大增加了。我约了本班比较要好的战友李三平和我们社直的战友常江水，三人一起去逛张家口的市容。到平时常听战友们说起的武城街，人民公园，张家口展览馆这些地方，去亲身体验一下。

张家口冬天的街道冷冷清清，道路因积雪不化早冻成了冰道。所有临街建筑的门上都挂着厚厚的棉帘子，房檐上全是冰挂，外露着的窗子根本看不见透明玻璃了，上面全是冰霜冻结的厚厚的冰花。各家的烟囱都冒着青烟，整个山城笼罩在烟雾之中。

我们三个逛市容一无所获，在寒风中聊起天来，三个人聊了一路，倒也聊得痛快。常江水聊到了新兵连分兵，说他去不了师电影队了，电影队属于师直，跟我们后勤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单位。我一直认为常江水是部队特招来放电影的，要不在城郊公社放电影好好的工作他不干，跑来当兵做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对分兵这事有点迷茫。

李三平是我在县高中同届不同班的同学，他说他听到的分兵消息，是后勤的各个单位都想要文化程度高的，他们都是搞技术的，没文化的兵干不了技术活儿。

我们三个后来的话题，全集中到分兵上来了，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分兵就是分别的时刻，三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下来了。

春节过后，新兵连新训计划中的军事训练科目基本结束。最后两个室内学习科目，政工教育和战场俄语喊话科目交替进行，分兵教育也同时开始了。连长明确了后勤新兵连分兵的去向，共有师后勤部机关，师后勤部卫生科，师后勤部盐场；还有师后勤部汽车连、修理所和司机训练队等六个单位。连长要求新兵保持新兵连训练的成果，养成和保持良好军人作风，再接再厉，争取更大成绩。

1973年2月15日，后勤部新兵连在训练56天后，正式点名分兵。全体新兵打好背包，在楼前列队集合，樊连长逐一点名分兵。

后勤部各个单位都派领导过来了，接人的卡车也在一旁等候。樊连长先点分兵单位，再点分配新兵的名字。被点到的单位和新兵立即出列，并由前来接人的老兵直接接走。

一拨一拨的新兵被卡车接走了。常江水和十几个新兵分到了师后勤部盐场，他们也登上了一辆卡车。盐场在哪里呢？我强忍着眼泪，目送这个认识得最早、也分别得最早的战友，眼巴巴地看着常江水离我而去。

当樊连长点到司机训练队，点到我和李三平的名字时，我才发现，刚刚还在楼前集合列队的新兵连，就剩下我们两个新兵了。排长、班长也走的没几个人了，一旁接新兵的卡车也都走光了。

刘广臣班长招呼我们俩：“小李小黄，我们走吧！”我们向连长、排长行军礼告别，跟在刘班长身后，踏上满是封冰残雪的道路，向着司机训练队的驻地出发了。

冰天雪地的张家口

张家口大境门

张家口的冬天，家家玻璃窗上结满冰花

前排左一是班长刘广臣，左二是排长薛贵宁，后排左一是作者。

作者首次与军车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