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妈用采耳工具抠脚？慎用能让人“社死”的正义感

文| 徐媛

近日，“长沙大妈用采耳工具抠脚”在短视频平台疯转。当事大妈找媒体澄清，她当时抠脚的工具并非采耳工具，因为失实的网络视频，她遭受了严重的网暴和惨重的打击。在媒体介入下，短视频拍摄者向大妈道歉。

在曝光的短视频中，采耳大妈在大街上，用一个长夹子抠脚，整个过程持续了四五分钟。很多人看了直呼“想吐”，担心大妈将脚气通过工具传到顾客的耳道，引发真菌感染。大妈解释称，那个工具是一个类似铃铛的金色夹子，作吆喝用，招揽顾客，不会入耳。可不明内情的网友对她口诛笔伐，街上的行人对她冷眼旁观，生意无人问津。物业看见她就轰，不让她摆摊。连儿子也嫌她丢人，拒绝相认，不接她的电话。

大妈家境并不宽裕，她要靠采耳赚来的钱，支付每月近4000元的房贷，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和老人的赡养费。现在，她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避之不及，走到哪里都会被笑话，活路几乎被掐断。大妈委屈不已，伤心欲绝，向记者哭诉道：“我连抠脚的自由都没有吗？”

视频拍摄者龚先生上传视频时，显然没有想过这一系列的后果，自己出于正义感的随手一拍，随手一发，会对另一个人的生计产生毁灭性的影响。他说，他并不知道抠脚的工具不是采耳的。但这一疏忽，很难用无心之失来解释，也很难被轻易地原谅。

如果觉得大妈当街抠脚不卫生，想要阻止，视频曝光并不是第一选择。他可以上前劝阻，或者向相关部门反映，让大妈整改。即便要在网上曝光，也不能牺牲大妈的隐私。打上马赛克，这是对一个人肖像权必要的尊重。更重要的是，考虑到曝光的内容，直接关联到他人的生存，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拍摄者既然对采耳工具不熟悉，发布之前，先核实一下抠脚工具的用途，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这并不是过高的要求。

没有对关键细节的核实，也没有对发布后果的仔细考量，拍摄者直接将自己想当然的揣测当成事实，发到网上，引人围观。虽然有细心的网友观察到，大妈抠脚的夹子比较大，不像挖耳朵的工具，但绝大部分网友，一看到标题便怒火攻心，来不及作进一步的思考，就开始喷了。虽然网友的过激反应不在拍摄者的掌控之内，但如果他一开始就保持最起码的审慎，事情何以发展至此！

采耳大妈哭诉走到哪都被人笑话

当然，整件事中，大妈也不是全然的无辜。如果不是当街抠脚带来的视觉冲击足够大，同旁边的“采耳服务”几个字相映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关注度。抠脚是个人的自由，但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共场所旁若无人地抠，实在不雅观，何况她从事的，是对卫生要求极高的采耳服务。

有网友介绍，大妈用来抠脚的夹子，叫“震子”。采耳时，鹅毛棒放入耳朵里之后，用震子一敲，所产生的震动可以给耳朵按摩。震子虽然不会接触皮肤，也不会直接入耳，但距离头皮和耳朵很近，相信没人愿意抠过脚的夹子在耳旁晃荡。退一步说，即便大妈采耳过程中不会用到它，这么多工具混在一起，缺乏必要的消毒程序，难免不会互相污染，很难让人放心。

如果大妈有基本的卫生意识，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被拍下不堪的一幕。但这一过错并非不能改正。像大妈这样底层劳动者，通常受教育水平有限，文化素质不高，对个人卫生方面不太讲究，对顾客的权益缺乏敏感，对其行为的后果缺乏充分的认识。这样不文明、不讲卫生的行为固然需要谴责，但更需要适当的引导。如果有人能向大妈晓以利害，多加提醒，相信她会改掉陋习，不会让它危及自己的饭碗。

如今大妈表达了改正的意愿，但她还有没有机会重操旧业，真不好说。虽然拍摄者向她道歉，但对于挽回大妈的形象，消除顾客的芥蒂，作用甚微。还是有很多网友谴责大妈活该，甚至指责大妈哭惨卖穷，不值得同情。这就是网暴的可怕之处。它让一个人，因为一个不文明的行径，遭到全社会的批判，背负与其错误远不相匹配的代价。这不禁让人担心，现在近乎社会性死亡的大妈，如果不能靠采耳这一技之长谋生，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怎么去面对无处不在的谩骂和群嘲？

无论是对于大妈，还是对于拍摄者，这都是一个深刻的教训。一方面，镜头无处不在，服务从业者不得不严格要求自己，尽量不给人留下话柄。但对于拍摄者来说，不管初衷如何，保护他人的隐私，在能力范围内对事实做基本的确认，这是最起码的操守，也是必须要遵守的伦理。尤其当镜头对准底层劳动者，对准其所赖以为生的手段时，更是要慎之又慎，不要因为一时的疏忽，爆棚的正义感，或对流量的渴求，让一个脆弱的家庭陷入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