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座看了会流泪，白羊座看了会沉默

最近我有些朋友，都要我去看某音上一个叫陶白白的男人，据说讲星座讲的特别准。

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从小我就不信什么星座啊算命啊，感觉这些人就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术，最后巴纳姆效应起作用。

然后我就去看了陶白白，本想着图一乐，没想到连看几个视频，发现这个男人，有点东西！

朋友特别兴奋，说你信了吧信了吧，我就说他特别准吧！

我说不我没有，我是觉得他真的很会运营，以及讲解星座真是个不错的生意。

朋友说我看你这个星座是有大病，看个啥都能想到工作。

在讲星座这门生意之前，我要说明一下，很多人把星座和算命放在一起，其实是个误解。

星座是星座，算命是算命。

星座是舶来品，源自古巴比伦。古巴比伦人将天空分为黄道十二宫，这套理论传到希腊后，又跟神话故事结合，再通过佛经传入中国。

算命有两个重点，第一是测算你的过去，这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能力。

第二就是推测你的未来，告诉你你的命运将会如何。

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各式各样的星座博主，虽然他们的理论体系大多基于西方的占星学，但实际操作起来跟占星的关联并不大，反而更像一种伪心理学。

简单说，星座更像是类似性格色彩学这种玄学的性格测试。

星座一直以来都是一门流量生意。

01

很多男生最初接触星座大概是通过《圣斗士星矢》，小时候谁还没幻想过自己是天马座呢。

白象还蹭热度同步出过一款圣战士方便面，里面是三国卡，我一度以为这是官方出品。

星座在国内的流行主要得益于杂志。

记得中学时候，坐我前面的女同学每每买回言情八卦杂志，第一件事就是翻到最后看星座运势，恋爱运势，有时候还顺带性格测试。

下课后，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对着杂志小声讨论，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听过几耳朵，什么摩羯座跟金牛座最配，天蝎男腹黑，水瓶座天马行空等等。

有的女同学甚至会根据里面提到的那一周的幸运色来搭配衣服。

对于少女杂志来说，星座可能跟他们的内容主题毫无关系，但作为一把具有社交属性的流量钥匙，星座给了喜欢聊天、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们一个不得不购买的理由。

我也曾对星座文化有过强烈的好奇心，偷偷买过一本这样的杂志， 最后因为跟暗恋女生的星座匹配度不足50%，而让我对星座学说路转黑。

02

如果说，星座最大的魅力点在于社交和谈资，那么互联网毫无疑问能将这个效用发挥到最大。

最早把星座这个流量密码搬到线上并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应该是同道大叔蔡跃栋。

同道大叔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同道大叔最开始并不是星座博主，而是情感博主。

毕业于清华美院的蔡跃栋，最初的微博内容就是画图和发段子。

直到2014年6月2日，在一家酒吧，有三个女生坐在蔡跃栋的面前用星座吐槽认识的男生。

同道大叔敏锐得捕捉到了星座独有的社交属性，于是立刻发了一条微博：「都来吐槽下你身边的天秤座吧。（收集奇葩天秤故事）。」

这条微博发出后同道大叔立刻小出圈了一把，收获了2000多条吐槽。

评论里大部分控诉的都是前男友，说他们冷暴力，道貌岸然，三分钟热度，死要面子。

总之就是把渣男的毛病归结在天秤座身上，天秤座风评被害。

这些火热的讨论让蔡跃栋第一次见识到了星座的话题度。他从中挑选了一些画成吐槽漫画，两天后发出了第一条「大叔吐槽星座」微博。这条微博获得了1.3万的转发和7300多条评论。

靠着星座这个流量密码，同道大叔一年内涨粉500万。蔡跃栋成立深圳市同道大叔文化传播有限公司，2015年底拿到了3千万A轮融资。

互联网时代的第一个星座IP就这样诞生了。

这个IP的盈利主要来自四个部分：广告，电商，授权和衍生品开发。

其中，广告收入是大头。2015年同道大叔的广告收入就已经超过了3000万；2019年，内容广告依旧占所有收入的40%左右。

根据2019年的数据，同道大叔的消费群体主要集中在学生和白领，其中18到24岁的人群占比42.3%，同时女粉丝占比高达69%。

星座文化的主要受众跟偶像剧等少女文化受众高度重合。

腾讯视频就跟同道大叔合作推出了两部以星座为主题的电视剧《超星星学园》《oh！我的皇帝陛下》，由x玖少年团、赵露思等演员主演。

《oh！我的皇帝陛下》海报

同样享受到星座流量红利的IP还有「星座不求人」。

星座不求人

2015年7月17日，他们在微信公众号发布了第一支短视频《十二星座来撸串》，三天后阅读量达到百万。

在《三声》的采访中，「星座不求人」的创始团队成员王宏一说，当时流量的增长让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始终看不到有停滞的情况。

中间为王宏一

这种恐怖如斯的涨粉画面现在依旧出现在各大星座IP中。

比如陶白白，2017年就火了。但不妨碍他今年夏天一个月依然能涨粉将近800万，最高的一天涨粉138.1万，把隔壁馆长都羡慕哭了。

星座流量，永不过时。

03

除了IP以外，星座的线上生意还包括它的老本行——占星。

娱乐圈里有一个著名的「神婆」莫小棋。

她本来是演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占星感兴趣，做了一个节目叫《星座棋谈》。

莫小棋

她帮宁财神看过星盘，说他那一年会有非常严峻的挑战，然后宁财神那一年就被抓了；还预言过贾乃亮在家庭生活中会遇到一些让他非常痛苦的问题，后来情况也确实如此。

贾乃亮做客《星座棋谈》

无论是巧合还是真有点东西，莫小棋的名号都渐渐响了起来，做了一个叫「准了么」的占星app。同样做占星app的还有星座不求人。

这些app用起来大同小异，没有特殊需求的用户可以看看每日幸运色、一周运势等等。付费内容主要是看星盘、找占星师通过塔罗等占卜工具解答问题，还有卖幸运物等周边产品。

由于占星在国内还处于灰色地带，几乎找不到收入数据，但我们可以看看热门占星师的收入。

打开其中一个平台，热门占星师已经有4万多次的咨询，签名是帮助7千多单身用户顺利找到情感归属，17.5%的脱单率，堪称月老转世，很让人心动。

截图内容来自「星座运势」app

如果按照限时特价50元一次算，一位热门占星师能带来两百万的收入。

至于平台能分到多少，并不重要，只要有需求，只要有流量，平台不愁恰不到饭。

截图内容来自「星座运势」app

此外，B站上也有很多占星师，他们主要是通过测试视频引流到私人占卜，有up主的占卜视频甚至能达到百万级别的播放量。

我特地去考察了一下，点进了一个测试今年是否能脱单的视频，选了其中一组牌。结果是：理论上可以，实际上很难。

秉承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原则，我又重新挑选了一组，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去测试下一段恋情什么时候到来。

我一个唯物主义者在塔罗牌中辗转了一个小时，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04

跟他们比起来，专注做浅层娱乐内容、用以资本化IP化的星座博主，其实更像是变相的情感博主。

他们的内容跟玄学没有太大的关系，几乎都为恋爱服务，博主们对星座的分析也类似于性格测试和心理分析。

所以为什么同样是古老的文明，星座文化能博得年轻群体的青睐，而中国的数术少有人讨论，就是因为，前者话题往往集中在青年男女关心的情感，而后者是更复杂更难掌控的命运。

所以星座其实不是流量密码，情感话题才是，星座乃至占星其实都只是一个载体。

在某星座app里，付费内容有三个分类，其中两类都跟感情相关。

前面提到的同道大叔星座吐槽系列，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天秤男都是渣男，即便有，也是概率问题，但大家把这种愤怒转移到了某个具体的事物上。

这在心理学上叫「转移性攻击」，指从最初的愤怒源偏离，转而攻击无辜的人或事物。

人们进行转移性攻击的原因往往是因为没有办法去攻击愤怒的对象，所以需要寻找一种相对安全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愤怒情绪。

比如小时候我妈跟我爸生气，我爸表面上不敢说几句话，转头就骂我。道理都是一样的。

生活中恋情受挫或总是单身的人，需要找到一个「由头」，把锅甩给它。

比如那个男生不喜欢我是因为他是处女座，这种负面情绪的转移一定程度上能帮助人们释放内心的压力。

此外，人天生就希望自己被看到，被理解，被诠释。

星座和性格测试都能起到这样的作用。这些测试很会说漂亮话。

前段时间出圈的网易云人格主导色，我测出来是金色，特质是夏日初升的太阳。

它是这么形容我的：外在金色的人，是领导者的代名词。在复杂的问题面前，金色总能够迅速掌握全局。

网易云人格主导色 截图

看着满屏的溢美之词，我当初就不同意这个文案退出文坛。

很多人把测试结果发在了朋友圈，既是寻找同类，也在合理表达自我意识。

毕竟，如果不是网易写出来，正常人谁在朋友圈这么给自己吹彩虹屁啊。

05

既然这样，那大家为什么还觉得这些星座博主和测试挺准的呢？

这是由于「巴纳姆效应」。指的是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能够十分准确地揭示自己的特点。

比如看下面这段话：ta不需要理解，甚至有时候会反感那些表面上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

如果有人自以为很懂ta，并试图以此来劝说甚至掌控ta的决定，那么这个人一定很快被踢出局。

要知道ta真正喜欢的是，那些能够真诚对待自己，包容自己的人。

这是陶白白某次双子专场的内容，说的其实是双子座。但一般人，都希望别人真诚、包容自己，也都反感被掌控吧？

这不是双子独有的特质，而是人类的共性。

这就是笼统性描述。

大家一般看星座内容会有针对性，只看自己的朋友和喜欢的人的，所以觉得很准，如果全部看下来，十条可能有八条都很「像你」。

而「主观验证」的作用导致了巴纳姆效应的产生。

我有个亲戚是玄学爱好者，经常算命，不光自己算，还拉着我们小辈去算，告诉我们这个大师八字说得准，那个大师前世看得清。

有一年过年家人一起吃饭聊天才发现，她生日跟表姐搞混了，50多年来一直过的是错误的生日。

即使是错误的信息，也能算出很准的效果，这就是主观验证的作用。

只要你想相信，总能从大脑中搜索到对应的证据。

从同道大叔到陶白白，星座生意的流量似乎看不到尽头。尽管我依旧质疑星座实操起来的科学性，但对于一些娱乐性质的内容，我还是很喜欢看的。

因为它不会吓唬你，也不会规训你。

那天在b站看了很多up主的测试，无论结果如何，最终都是导人向善，好的结果就使劲夸，测到不好的up主就告诉你如何去改变，满满的peace＆love，听得人心花怒放。

康涅狄格大学的实验人类学家迪米特里斯·夏加拉塔，对人们各种迷信行为的日常化做过一个解释：我们知道世界是一个非常混沌的地方，大部分都不由我们控制。但我们可以哄哄自己。

有人通过追剧打游戏暂时逃离现世的烦恼，有人通过星盘试图疗愈难以排解的情伤。

但需要警惕的是，「哄自己」的概念一旦为资本所用，那就面临着被收割的风险。

我身边恰好有一位朋友是占星师，我曾问过她看星盘知道自己的星座有什么意义？如果人真有固定的命运，算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她给我的回答是改命。

当时我的表情是这样的：

后来她解释，所谓改命，其实就是改变自己的性格。

专业的占星师从不把客人的命运说死，不会跟他们说什么结果一定会发生或不会发生。

他们更多的是帮助客人去改变自己。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无论东方数术还是西方占星，都认为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幸福，还得靠我们自己啊。

参考资料：

1.马伯庸，十二星座照耀中国——关于星座的一些冷知识

2.果壳，谢灿，“实验室禁止出现Hello Kitty！”科学家搞起迷信来，流氓都挡不住……

3.三声，“星座不求人”获英诺基金千万融资，又一个赶上短视频风口的星座创业公司 | 创公司